第315章 齊魯龍城大戰

郤克繼任中軍帥后，目標只有一個——伐齊復仇。他的內心，仇恨太深，刻骨難忘。

作為中軍帥，地位不一樣，也不知他怎麼攛掇的，公元前591年春，晉景公真的親自率軍伐齊，衛國的太子臧率軍跟隨，一直到達陽谷。也就是《水滸傳》中，武松打虎的景陽岡附近。

齊頃公一看，晉國大軍真的來了，雖然只帶了一個小弟，如果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因為晉國實力強大，小弟眾多，而齊國得罪的國家也多。

於是，他親自出面，向晉景公賠禮求和。當然，這次求和，不是送點金銀財寶就可以解決的。

伐齊之舉，並非晉景公內心所願。

畢竟，主要競爭對手還是南方的楚國。因為霸業被楚莊王搶走，本想拉攏齊國，壯大陣營，沒想到齊頃公節外生枝，讓母親『偷窺』郤克等人的暗疾，造成今日的尷尬局面。

如今，齊頃公主動示好，晉景公也不能一意孤行，不能為了大臣的私怨，動用國家軍隊，風險太大。於是做個順水人情，雙方訂立友好條約，為了表明誠意，齊國把公子強送到晉國作為人質。

結盟后，晉國退兵。囚禁齊國大臣蔡朝、南郭偃的人也故意放鬆了警惕，他倆趁機回歸齊國。

這次魯國沒有出兵，畢竟當初魯宣公繼位，是齊國扶持的。而且齊惠公臨終前，還把汶陽之田還給了魯國，所以，魯宣公對齊國有所保留。

但是，齊、晉簽訂盟約，這對魯國可不是好事。

魯國之所以不侍奉齊國，就是因為依靠晉國的支援。現在，齊、晉結盟，魯國面臨兩難的抉擇。齊軍來討伐，該怎麼辦？晉國是否還會救援？

特別是季文子，很不滿，昔日的恥辱就像一場噩夢，時刻縈繞心頭，難以消除。

晉國是暫時指望不上了，魯國又打不過齊國。經過『三思』，公元前591年夏，季文子鼓動魯宣公，派遣使者去聯絡強大的楚國，借兵伐齊。

借兵？談何容易！楚國能答應嗎？

當初楚莊王伐宋的時候，魯宣公聽從孟孫蔑的建議，提前與楚國交好，雙方也算『舊交』。

請楚國幫忙，不一定是魯宣公的本意，而且，他此時已經卧病在床。後人推測，季文子為了復仇，獨斷專行，凌駕於國君之上，私自聯絡楚國。

這借刀殺人之計，並非不可。但是，楚國與齊國，也是盟友關係，齊國是楚國爭取的主要對象；作為霸主的楚莊王，多次派人聯絡齊國，否則也不至於跟宋國打了九個月。

遺憾的是，他的身體不行了。

世上有許多傑出人物，真想多活五百年，按照自己的思路征服世界、改變世界。然而，蒼天給他們的壽命，與普通人是平等的，不允許他們任意改造世界。

秋季，楚莊王病逝。一代霸主，從最初的隱跡藏形，到後來的一鳴驚人，轟轟烈烈二十年，終於讓楚國的輝煌，達到春秋時期的頂點。

楚國人正沉浸於悲痛之中，喪事還沒置辦，豈能發兵？而且齊、楚關係一直也不錯，沒必要為魯國而拋棄齊國。

所以，魯國人很失望。

公元前590年春季，魯國沒有得到楚國支持，反而得到一條可怕的消息：齊、楚結盟。

齊晉已經結盟，齊楚也結盟，魯國瞬間被孤立出來。

不論這個消息是真是假，都糟糕透頂。齊國在今天山東省的北部，魯國在山東省南部，楚國主要在湖北湖南一帶，如果兩個大國一南一北夾擊魯國，就等著滅亡吧！

原本想狐假虎威借楚伐齊，卻不料弄巧成拙，不僅沒借來救兵，反而讓自己處於更危險的境地。魯國預感到形勢不妙，畢竟與齊國接壤，隨時都可能成為被攻擊的對象。

公元前590年3月，魯國施行了『丘甲』制度，修繕武器，準備抵禦。

依靠別國，難以御辱，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丘，一般認為，『四邑為丘』；甲，鎧甲，這裏泛指車馬甲兵之類。說白了，『丘甲』制度，就是增加賦稅，增加士兵、戰車、鎧甲等，有點勞民傷財。

魯國早已是『千乘之國』，攻擊不足，自保有餘。面臨戰爭，卻臨時增加賦稅，施行『丘甲』制度，被魯國百姓反對，也被孔夫子譏諷，在《春秋》中留下這一筆。

像魯國這種不強不弱的國家，長期被齊國侵擾，不得不找個強大的靠山。晉國，一直是個不錯的選擇。

夏季，魯國與晉國在赤棘結盟。晉國不願失去齊國，更不願失去魯國。畢竟，魯國長期跟隨晉國，可靠；而齊國與晉國地位平等，有時候難以駕馭。

冬季，臧宣叔下令：整頓軍備、修葺城牆，完成各項防禦措施，提前做好戰爭準備。

並且對眾人分析道：「齊國和楚國結成友好，我國最近和晉國訂立盟約。晉國和楚國爭奪盟主，齊國的軍隊一定會來攻打我國。雖然晉國進攻齊國，楚國必然去救它，這就是齊、楚兩國一起與我為敵。預計到禍難而有所防備，禍難就得以解除。」

後來的成語『有備無患』，雖然不是源自這裏，意思卻沒太大區別。就這樣，齊楚結盟，晉魯聯合，兩大軍事集團形成了，只等著引爆戰爭的導火索。

戰爭，說來就來，雖有預料，卻沒有徵兆。

公元前589年春，齊頃公親自率軍伐魯，入侵北部邊境，包圍了龍地（今山東泰安西南），以懲罰魯國借兵伐齊的舉動。

齊軍的戰力，遠遠強於魯國。齊頃公的『嬖人』盧蒲就魁，平日受到寵信，驕橫跋扈。這次伐魯，他以為龍邑彈丸之地不堪一擊，故而貪功冒進，結果在城下被龍邑守軍活捉，成為階下囚。

所謂『嬖人』，一般指身份地位卑賤，卻受到寵信的人；也有解釋認為，『嬖人』就是今天的『同性戀』，不像。這類人，沒真本領，沒自知之明，除了討好，幾乎一無是處，還總愛在國君面前逞能。

『嬖人』被抓，齊頃公趕忙派人通知龍邑守軍：「不要殺他，我願意跟你們盟誓，絕不再進攻。」

戰場，誰敢保證誓言是真是假？

龍邑人也倔強，根本不吃那一套。你們來進攻，就是侵略者，就是敵人，對待敵人，決不手軟，絕不仁慈。寧可全部戰死，也要殺了這個『嬖人』，要戳痛你的心窩。

龍邑人把盧蒲就魁脫去上衣，五花大綁，豎在城牆之上。盧蒲就魁垂頭喪氣，滿眼恐懼。好日子沒過幾天，真的就這麼死了嗎？

面對齊軍，龍邑人揮起武器，砍掉了他的腦袋，暴屍城頭。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種魄力，值得讚賞，就是要警告齊國人，我們魯國也不是好欺負的。後人考證，龍邑應該是個山城，易守難攻，所以他們才敢如此大膽。

齊頃公暴怒，跟捥了他的心肝一樣，親自在戰場擂響戰鼓，以鼓舞士氣。

國君如此，齊軍士氣大漲，連續攻城三日三夜，雙方無止無休，喊殺震天。龍邑人則誓死保衛家園，一場血戰，都死傷慘重。

龍邑終究實力有限，守城將士全部戰死。

這一戰，雖然全軍覆沒，卻打出了魯軍的士氣和血性，震懾了齊軍。

守衛國土，雖死猶榮。

拿下龍邑后，齊軍繼續向南進攻，一直到達巢丘（今山東泰安），離魯國的都城曲阜已經不遠了。

許多年來，魯國都沒有人率領大兵團作戰，也沒有軍事天才橫空出世。往往都是作為配角，跟在晉國後面，戰鬥力越來越弱。

這次慘敗，魯國不得不派人，到晉國請求救兵，一場大戰，即將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