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土林又遭難

第十三章 土林又遭難

第十三章土林又遭難夜裏,我們幾乎沒有誰敢睡,在看到寨子安靜后,便背上行囊悄悄出了。這時候,夜色象陰霾一般地迫近起來,濃重起來,彷彿黑暗隨着夜氣同時從各個方面升起,甚至從高處流下……

四周非常寂靜,只有鵪鵓偶然啼叫。一隻小小的夜鳥展着柔軟的翅膀,悄然無聲地低低飛翔著,幾乎碰撞上了我,我連忙驚慌地潛向一旁去了。……寨子周圍的山田朦朧地白,山田的另一面,陰沉的黑暗,形成巨大的團塊升起來,越來越迫近了。我們的腳步聲在凝滯的空氣中出鈍重的回聲。

就在我們經過寨子邊緣時,折騰了一夜的山寨變得出奇的安靜。透過山寨竹子柵起的圍欄,我們看到寨子的牛角樁上沾滿了牛血和牛毛,牛角樁的頂端掛着用竹編的兩個竹籠,籠里放着一男一女兩顆人頭,兩雙充血鼓出眼框的死羊眼,在月光下死死盯着我們。似乎在遣責我們讓他們做了替死鬼,一陣肅剎的恐怖氣分朝我們襲來……沒等我們回過神來,突然從寨子裏串出兩支了黑狗狂吠著朝我們追來。我深知佤族養的獵狗,雖比不上藏獒,但也絕不吃素,我低聲催促大家快跑,很快我們便來到寨子後面的山谷小道岔路口。朵嘎急促地問:「隊長往哪兒走?」

而這時兩條狗己接近了我們,要是讓它們纏上了,麻煩可就大了,我果斷地說:「向南,塊鑽老林。」……

有時果斷是非常必要的,但結果卻並不一定會好,就在我們奔近老林后,兩條狗幾乎同時停住了腳,不敢再向前跑,似乎己盡到了它們的職責,而我們終於進了老林。

老林中一片漆黑,我們不得不點燃火把往前趕,突然一陣響動驚起了林中一陣唏哩嘩啦的聲響。我們馬上停下住足觀望,每個人的心都快跳出了嗓門眼,只見一頭野豬從我們面前急穿而過,似乎在告戒我們:「哪裏都能去,就這裏不能進。進到這裏,就會遇見鬼。會瘋,會死人……」就在這時,朵嘎「仆咚」一聲又跪到了地上說:「隊長,我們再不能往前走了,這裏是神靈棲息的地方,林子裏有魔鬼的咒語,我們會惹怒神靈的。」我忙問:「朵嘎兄弟,你快說,什麼是神靈的棲息地?」黛諾忙回答:「就是鬼林子,我們那裏也有,是堆放死人的地方。」我忙扶起朵嘎說:「朵嘎兄弟別怕,神只懲罰壞人,我們革命者是好人,你參加了革命,神就會保佑你的。你給我們說說什麼是鬼林子?」朵嘎仍就心有餘悸地站起來說:「鬼林就是移供人頭、祭神的地方,一切神鬼、精靈可以和人在此相遇。我們佤族人相信,自然界裏神鬼靈魂無處不在,佤寨的安寧,要靠木鼓溝通神人的力量,但木鼓必須經過人頭祭祀才能具有神力。佤山有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諺語:「木鼓響,人頭癢。」每年春播秋收時節,也要去獵獲人頭,以求豐收或報答穀神。獵得的人頭被裝進竹子編織的籮筐里,放在木鼓房祭木鼓,兩三年後又要獵新頭,舊人頭就要送到鬼林。林子中栽有一排供放人頭的木樁,我們信仰萬物有靈,也尊守着鬼林禁忌,誰要進了鬼林,會遭禍事的。」

面對近在咫尺的鬼林,我們相互對視着。荊棘、箭竹、芭蕉和枯藤在老林外圍糾結纏繞,朵嘎的聲音一直在我身邊響着。而就在此時天空突然出現了濃霧,或許是心理作用,從鬼林里噴涌而出濃霧更顯肅殺之氣,陰森森地使我脊背有些涼。這種涼意如此熟悉,將我帶到了震撼、驚嚇和疑問之中……。然而我們己經沒有退路了,於是我對朵嘎說:「朵嘎兄弟,我們感謝你對我們的幫助,你雖然表示願意參加革命,但你還不是我們隊伍中的一員。我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不願跟我們一起走,你可以回去,這點錢請你收下,以後我們會來看你的。」

當我們與他告別時,朵嘎難過的哭了……忽然他咬咬牙說:「隊長,我不走。既然你們都不怕死,我也不怕。雞飛得再高也不能像鷹一樣,我決不當雞,要做鷹。」說完舉着火把直徑朝前走去……

朵嘎的行動,無疑給我們增添了極大的勇氣,我真想好好擁抱這位淳樸勇敢純真的佤族青年。但志朋卻興奮地趕上去跟他一塊勇敢地挺胸向前走着……。

突然黛諾一聲驚叫,讓我們汗毛都豎了起來,透過火光,在我們前面一條不怎麼寬的道路左右兩旁,豎着一根根,一排排的木樁,木樁頂的枝丫上擺放着一個個了骷髏頭骨。有的缺了下齶,留下沒嘴沒口的大牙,兩隻沒了眼睛的空洞,黑區區地盯着我們,似乎好奇地看着我們這群不怕死的瘋子。有的掉到了地上,成了蛇蠍的老窩,有的竟掛到了樹上。

無路可走的我們,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月光下的樹蔭擺着各種無法形容的姿態,肆意在戲弄恐嚇着我們。幽暗的叢林四處伸出它們的樹根、枝幹、把我們絆得東倒西歪,不時碰到樹樁上的骷髏,加上不知名的昆蟲任意叮咬,和不時傳來鬼怪似的鳥叫,我們的神經已到了接近崩潰的邊緣。我深信如不出於無奈的被迫,和我們早已經過地,多次多種的考驗,我們也同樣也會變瘋,會膽破而亡的。

而就在我們穿過骷髏人頭走廊不遠時,眼前的樹林突然明亮起來,一顆顆光的樹木,猶如一根根光的螢光燈管,把林子照得通明透亮。剛剛稍有緩和的神經,一下又綳得異常緊張。我忙叫大家滅了火把,躲在樹后仔細觀察,擔心又遇到了鬼森林中的外星人……而令人不解的是志朋竟然大膽地嘲前走去,伸手朝光的樹榦摸了一把,他的手也變得光了,便哈哈大笑起來說:「出來吧,這沒有什麼奇特的,這是磷光,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在墳場墓地遇到的鬼火,是白磷的光。」國棟憋悶了一整天憋不住了說:「呆瓜,我看你是木鼓沒響,你的人頭倒氧了。少自作聰明,磷只會出現在亂葬崗或動物屍骨腐爛的地方,怎麼會跑到樹榦上去鬼火呢,這不成了魔鬼樹了。」

「和尚你說得不錯,這種樹就叫「魔鬼樹」。我在一篇科普資料上看過,它生長在非洲,當地人就叫它「魔鬼樹。」夜晚常在樹下看書做活呢。怎麼,就這也把你和尚嚇灘了,還自命大膽王呢,想不道這裏也會有,這樹可寶貴呢。」

「好好好,我膽小你膽大,那你有本事就往背後看看。」

志朋回頭一看,嚇得一仆爬躲到國棟身後,就在他身後的樹上,足足掛滿了二三十個牛頭骷髏,其中一個最大的正對着志朋的腦袋,似乎要一口將他的頭咬下,這能不讓它害怕嗎!看到志朋一付驚慌拾措的樣子,朵嘎忙上前安慰道:「阿哥,別害怕。自打我們祖先開始祭祀以來,貢俸完后的牛頭骨骸都要送到這裏來的,以示我們的誠心,所以才會這麼多的……」志朋仍心有餘悸的回答道:「不怕,不怕,我……我只是站遠一點……好……好看得更清楚。」國棟哈哈大笑起來說:「這就叫打腫臉充胖子,打馬順驢莫弄牛知道嗎。」

「臭和尚你別得意,不看佛面看僧面,打了和尚滿寺羞,你臉上也沒光。」

聽了志朋「阿Q」精神似的辯駁,我們都笑了,恐懼的心情也一下緩和了很多……但當我們藉助磷光走過魔鬼樹林時,天也漸漸亮開了。當我們來到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向下一看!全驚得目瞪口呆。前後左右,山坡上下,全是一片牛頭骨骸。

目力所及之處,全是白骨森森的水牛頭。而就在我們的周圍,兩邊的懸崖上、樹上、石頭上、木樁上、祭壇上都掛滿了牛頭,根本無法數清有多少牛頭。許多牛頭佈滿了苔蘚;有的樹榦從上到下掛滿了牛頭;有的木樁、樹榦腐朽后轟然倒地,牛頭滾落在地上或掉進水中無人理會。在牛頭的包圍中,三、五成組地立着竹樁,頂部扎著錐形竹籠,裏面黑乎乎的似乎盛着什麼東西?

志朋採用以點帶面的計算方法,得出的答案是:如果以獵頭部落每年宰殺祭祀用的牛頭數,除與現在我們所看到的牛頭數,那麼可以推算到六千多年前。而那時的獵頭族恐怕還處在鑽木取火的時候呢,更何況佤族對牛敬若神明,輕意是不會宰殺一頭牛的。那麼眼前這麼多牛頭是怎麼來的,又是誰把它們放到這裏的,這將永遠是個謎了……

四下里一片死寂,溪水的聲音被放大了數倍。我們又看到一連串的竹籠,大大小小,數量眾多。突然讓我們意識到了什麼,頭皮緊,一股寒氣沖了上來。因為我們實再不想再看到那一顆顆人頭,更不願看到童祭的小人頭……突然,黛諾一聲驚喜地尖叫,驚醒了我們的思緒,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我們看到:山下再沒有高聳碧綠的群山,天空靠着地平線是緋紅的,在較高一些的處所轉成了淡金色,再上去,是黃的,再上去,又是碧色,一種被光輝煊染出來的淺碧色,慢慢升到了天頂,成為一種清潔而鮮明的藍色。她拔腿就跑,我們也跟在她身後,飛似地沖了下去。

用了一整天,我們終於走出了這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林。當我們把己經長了青苔的身軀和了霉的神經思想,放到陽光和藍天白雲間去洗滌沐浴后,我們都像換了個人樣。

陽光很足,晴朗的天空,讓我們心廣神怡,柔和而清馨的微風又讓我們感到南方的溫暖……

當我們踏出叢林后的第一步,立刻感到了一陣驚喜,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又是一個更加新穎而又奇幻般的新的世界。這裏沒有遮天蔽日的樹木,也沒有潺潺清澈的溪水,但那千姿百態的造型,就彷彿使人進入另一個新奇的天地。有的土柱如錐似劍,直指藍天;有的像威嚴武士,整裝待;有的如亭亭少女,凝視遠方;有的土柱頂上雜草叢生,縫隙間長有野花;有的砂石壘壘,裸露身軀……而它們卻是由一座座,一組組經過千年萬年地流水風沙雕鑿而成的土柱土林。當然,各種形態的土柱是混雜分佈的,呈現出粉紅、金黃、紫紅、藍、白、紫諸色好象盛着寶石的巨大盤子,令人眼花鐐亂。這就使得土林形成了豐富多彩,變化層出無窮的姿態,令人嘆為觀止。

面對這大自然造就形成的奇景,志朋高興的大叫大嚷:「和尚,快看那像不像你,光禿禿的腦袋像被鬼剃光了頭一樣。還有,他身邊那個就跟黛諾一樣,長長的葛藤就像她的長,你們倆人就像阿詩瑪和阿黑哥呀,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哦,對了這叫跨國情對吧……」

本想作的國棟,一下變得害羞起來,但心裏卻甜滋滋的。而忘情的黛諾便緊緊纏住國棟低聲說:「你說像不像……快說呀!」

「像……像像呆瓜……」

「誰說他啦,說我們呢!」

「像像像!爛呆瓜,你要再瞎嚼,當心我打爛你的臭嘴。」

而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我知道形成這奇特的自然景觀並非是一件好事。它的形成是在自然界的外力主要是水流的作用下,經歷千百萬年的時間而形成的。是水土嚴重流失的地貌特殊形態,一種奇異的自然地理現象,是在千差萬別的地形結構,組成物質,構造運動,水文氣候,土壤團力和水動力等綜合因素形成的。也是沙化的第一步,在這種地方,人和動物都是無法生存的,而我們如何穿越它,這將又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果不其然,三天後我們又一次陷入了絕境。天空雖然遠遠不能說是無雲,但它的雲層又高又薄,火辣辣的太陽似乎非把大地烤焦了不可,把我們全身僅有的一點水份也化成了汗珠。儘管我們事前作了準備,但也不可能把一條溪水背在身上,我們又淪落到了孤立無援的窘境。無形的熱浪,不停地,一陣又一陣地向我們撲來,幾乎讓我們至息。我們都知道,一個人在缺水的情況下,最多只能靜卧堅持七十二小時,可我們每人負重二十多公斤,步行四五十里,早已把七十二小時提前支配完了,剩下的只能是死亡了……

我回頭看了看我的夥伴們,只見一個個艱難地邁著每一步,近似在地上爬行,不時地仰望着一覽無餘的藍天,真希望降下一陣瓢潑大雨。我深信大家一定在懷念那令我們霉的綠海森林吧……令我欣慰的是我看到國棟和黛諾把幾乎空了的水壺推讓著……他們相愛了,己經融為一體了,我也高興的笑了……

「碰」地一聲,志朋第一個倒了下去,我們很快娜到他身邊,國棟毫不猶豫地把最後一點水倒進了志朋的口中。志朋慢慢睜開雙眼,看看國棟和黛諾笑了,似乎在臨終前,祝福二人的美滿幸福……

這時候,天氣很熱,陽光也很充足。四周沒有任何人,有的是甲蟲和蒼蠅在空中嗡嗡地飛,那是一片微弱的聲音,叫人覺得沉悶,好象這裏的人都死絕了。一陣熱風吹來,我們身邊的塵土便顫動起來,讓你覺得陰慘慘的,因為我們覺得好像有什麼鬼魂在悄聲說話——那些死了很久很久的鬼魂,老在我們耳邊低估着什麼似的。這種沉悶的空氣,總是讓人覺得死了才好,死了就萬事皆休了……

志朋剛要閉上眼睛,朵嘎一把提起志朋,甩在背上朝前走去……但走了一百來米,兩人一起跌倒在地,因為就在前面是一道無法逾越的懸崖,我們又爬到了一起……

我用力張開嘴說:「同志們……我現在宣……宣佈,我們……的最後……決定。經過鬼林……還有……土……林的考驗。朵嘎和……黛諾已經成為……我們革命……隊伍中的一員……我們現在面臨着……人生最後的考驗!死……要死得光榮……壯烈。我提意……要像革命者那樣……投崖犧牲!絕……絕不做革……革命的逃兵!我帶頭……」說完我爬到懸崖邊,一頭栽了下去……

奇迹又生了。我們同時栽進了峽谷中的一條河裏,印證了生命絕不會輕意地消失,也絕不是你想結束就能結束的,人類決不會向老鼠去進化的。

我們得救了,在暢飲了母親送給我們清涼甘甜的乳汁后,峽谷里充滿了歡笑,這真是生死一瞬間,歡樂在人間……

水是生命之源,水讓我們得到了新生。朵嘎志朋在水裏喜戲打鬧,痛快地游來游去,突然朵嘎的腳觸到一塊硬片,他抓起一看,是塊非常古怪的石頭,忙對志朋叫起來:「阿哥快來看,這是什麼東西?」志朋接過一看,是塊磨得很光滑的石器。便說:「這是生產力展的標誌,是原始社會人們用來砍東西用的石斧。」

「那你是說,這裏曾有過人啦,這怎麼可能呢!我們不就差點死在這裏。」

「你說得不錯,但只要走進土林,你就會現這些土林多由沙粒、粘土組成。據我觀察,其中還有豐富的動植物化石,如巨大的櫟屬性矽化木、劍齒象、中國犀、劍齒虎等等。它們是距今兩百萬年前,早在第四紀積澱下來的,砂子和粘土中含有少量鈣質膠結物,也夾雜一些鐵質結合體。由於這些土壤在漫長的歲月中,不斷吸水、膨脹;失水、收縮,致使地面龜裂;加之雨水延裂縫沖刷、流動,久而久之,裂縫逐漸加深、擴寬、延長,土柱逐漸顯露、增高,因而形成土林。土柱身上雜有的石英、瑪瑙等,顯露出來后,在太陽的照射下,放出奇異的光彩。」

「難怪阿爺說,我們這裏不僅有黃金城,還有珠寶城,你說這裏會不會就是珠寶城的所在地?」

「這可不好說,不過你們國家緬甸是個盛產黃金、玉石、寶石的地方。」

「也同樣是個打仗、搶劫、打冤家多的地方。」

「這就是問題所在的原因。不過這裏是不是珠寶城的所在地,也不是不可能,我看這河裏就有黃金。」

「那太好啦!阿哥我們撈撈看,要是拾到一個駱駝金也是對革命的巨大貢獻呀……」當二人正要潛入水中,遠處傳來黛諾呼喚吃飯的聲音。二人高興地樓著朝宿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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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海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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