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144章

第144章 第144章

「小狗,這才剛開始。」

那一瞬間,池朝明顯是慌了的。

他在原地往後轉了半圈,看了眼身後的陸戈又強行把自己轉了回去。

像是茫然無助地原地踏了個步,想要躲避但避無可避。

「你先回房間,」陸戈微微彎腰,摘了池朝手上的購物袋,「沒事。」

雖然這句安慰基本可以忽略,但池朝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踩掉鞋子連棉拖都沒來得及穿,繞過古董架時和齊箐對視一眼,十分愧疚地低了下頭。

他突然發現即便自己已經長大成年,卻依舊在陸戈的羽翼之下被保護著,某些事情上他還是非常無力,無力到連去爭取的資格都不能擁有。

卧室房門「咔噠」一聲關上,像是道提醒音似的,齊箐抖了一抖,緩過神來。

她手上那籃草莓「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零碎的掉落在周圍,滴溜溜地滾開。

陸戈走過去蹲身把它們一一撿起,放回籃子裏擱在了古董架的最底一層。

「媽。」

沒有否認,也沒有辯解,出聲只是喊了聲媽,基本即等於是承認剛才的事。

齊箐急急地吸了口氣,整個人往後踉蹌了幾步。陸戈伸手去扶,去被她揮手打開。

過去的那些信息被串聯起來,什麼「池朝高考前不談戀愛」,什麼「談了個年紀比較小的還跟池朝在一個地方」,那個「小女朋友」差不多就是池朝,不然陸戈那勾著脖子的一個親吻齊箐怎麼都找不到理由幫對方糊弄過去。

「陸戈,」她按住餐桌邊緣,只覺得頭暈目眩,卻還是咬着牙把話說出來,「你快三十的人了。」

而立之年的男人,能做出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齊箐無論無何都接受不了。

陸戈緊皺着眉,微舉手臂隨時準備護住對方:「媽,你別激動。」

「你在幹什麼!」齊箐抬手往陸戈的肩上拍了一巴掌,聲音帶了哭腔,「你在幹什麼啊!」

女人沒什麼力道,陸戈握住齊箐的手臂,也跟着鼻腔一酸。

雖然早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過會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陸戈甚至都沒想好應對方法,只能沉默著任齊箐發泄。

可他終究不是個還未成年的小孩,父母又不能真用打罵教育。

齊箐或許也知道自己鬧一通也是無用功,乾脆一抹眼淚直接出了門。

陸戈一路跟去小區外,看着對方坐上了計程車揚長而去。

他立刻給陸向明打了電話,讓自己老爸下樓接人,自己則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回了家。

池朝還在卧室里乖乖獃著沒有出來,陸戈飛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抬手叩了一下卧室的門,擰開門把手進了屋。

對方似乎剛從書桌前站起來,動了動唇,又沒說出話,看向他地目光中多了些不知所措,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狗,憂心忡忡地害怕著被自己主人訓斥。

「沒事,」陸戈輕輕抱住池朝,在他的後背上下捋了捋,「別擔心,我來處理。」

「哥,」池朝聲音啞得厲害,雙臂用力地抱了回去,「對不起。」

「別道歉。」陸戈偏頭,把嘴唇池朝的耳廓上貼了貼,「小狗,這才剛開始。」

——

沒一會兒,陸向明的電話打了回來,問陸戈怎麼回事,把他媽氣成那樣。

看樣子齊箐是沒把這事兒往外說,陸戈乾脆也就沒挑明,只是讓陸向明好好照顧齊箐。

掛了電話,池朝跟個木頭似的杵在床邊站着,陸戈握了握他的指尖,發現向來跟個火爐似的人竟然有些發冷出汗。

「你沒事吧?」他皺着眉,有些擔心地摸了摸池朝的額頭,「不舒服就說,別讓我擔心。」

「我有點頭暈,」池朝閉上眼睛,呼吸有點急,「像是中暑。」

大冬天的中暑,聽起來簡直好笑。

陸戈給池朝量了體溫,竟然還真有點低燒。

不僅如此,還出冷汗,估計是一時間過度焦慮加上受了刺激。

「我都沒怎麼呢,你還先倒下了,」陸戈甚至都放下了火燒眉毛的事情,坐在床邊有點想笑,「趕緊給我放鬆心情恢復正常體溫,不然晚上又得起高燒了。」

池朝頭上頂着個退燒貼,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聽完陸戈的話后閉了閉眼,算是應了下來。

只可惜平躺到晚上,熱度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勢,陸戈去診所拿了吊針回來給池朝紮上,手往脖頸里一探,渾身跟水洗似的。

睜着眼守了一夜體溫也沒下去,早上陸戈拔了針管,把池朝送去醫院,估計是別的什麼病因導致的高熱。

架著人等電梯,結果門一開恰巧和裏面的齊箐撞了個正著。

齊箐看到兩人也是一愣,下意識地就問道:「他怎麼了?」

「燒了一夜,」陸戈扶著池朝進了電梯,「我帶他去醫院看看。」

齊箐抿了抿唇,暫時把自己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她也就沒出電梯,跟着陸戈一起去了醫院。

過年床位意外緊張,他把池朝先安置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做了個血常規和CT片。

齊箐在一邊擰了濕毛巾,給池朝擦了擦一腦袋的汗。

嘴唇乾得都快要見血,他又去護士站要了一次性水杯,餵了點水進去。

到底是在身邊生活了幾年,齊箐嘴硬心軟,也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懂事上進的小孩。

甚至她都覺得池朝和自己家閨女在一起都行,可是怎麼就和她大兒子攪和在一起了。

齊箐想想就忍不住掉眼淚。

默默擦了擦眼角,陸戈從取葯處拿了點葯回來。

辦公室里就他們三個人,盧嬌今天沒來上班。

「查出來了嗎?」齊箐把盆里的水倒掉,又重新接了一點。

「肺部有點感染,」陸戈走到床邊,把池朝的腋下夾着的溫度計拿出來,「他本來就是易發炎體質。」

「你們…幹什麼了?」齊箐問得自己都有點茫然,「他才多大。」

正對着窗口看溫度計的陸戈愣了愣,然後轉過頭來:「我什麼都沒幹。」

三十八度,體溫總算是降下來了那麼一點點。

陸戈把溫度計甩了甩,放回塑料盒中。

「過度焦慮引發的低燒,一併造成發炎感染,又循環形成不退的高燒。」

大概是這個流程。

齊箐在聽到「過度焦慮」時還愣了一下,想問問怎麼就焦慮了,卻又在下一秒自己想到了答案。

她收了收心神,靜下心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的事?」

要說出個具體陸戈還真定不下來,而齊箐估計也並不想聽他倆的那些事情,所以乾脆就選了個比較有標誌性的節點:「他高考之後。」

齊箐深吸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媽,」陸戈站在她的面前,「您有什麼火沖我來,池朝把您看得很重,一句重話都受不了。」

「哦,所以我說不得他?」齊箐沒好氣道,「受不了為什麼還這麼做?你們想過後果嗎!」

屋內安靜幾秒,有護士尷尬地叩了叩門,給陸戈送來剩下的藥品。

齊箐暫時收了收火氣:「在這兒我不跟你吵,等你們回家再說。」

對方踩着小皮鞋「噠噠」的離開了,陸戈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這和他原先設定的最壞結果差了十萬八千里,雖然陸戈從不懷疑自己父母對自己的愛,但他沒想着把這份愛也一併歸於池朝所有。

他都做好了齊箐會對池朝態度上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卻不曾想終究是做父母的人,她對池朝的感情並非陸戈想像中的那樣淺薄。

最初總是會不太平,不過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磨下來也就好了。

於是年初二,陸戈乾脆就拎了張凳子坐在辦公室的床邊陪池朝坐了一上午。

下午著狗崽子悠悠轉醒,撐著身子二話不說就要下床。

陸戈把他按回床上,往身後塞了幾個枕頭讓他靠着舒服一點。

問他什麼也不說話,問多了就開始眼眶發紅。

陸戈多少有些無奈:「剛開始呢就這樣,以後怎麼辦?」

池朝揉揉眼睛,努力讓自己看着正常一點。

不是他內心軟弱不堪一擊,只是池朝從最最初就不想面對這個局面。

從小到大他就習慣性把自己定義成累贅,包括當時跑陸戈家給他送房產證,也是慌不迭想要跑掉不拖累對方。

「不給別人添麻煩」幾乎是刻在他的骨子裏的意識,獨來獨往慣了,最怕的就是讓別人因為自己的事情而費心傷神。

可這次他卻讓最不想拖累的人,經歷了最難過的事。

池朝自己就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這一關。

陸戈看着眼前的小狗塌著肩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可是那股濃濃的失落就像是從眉梢唇角一路流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他捧住池朝的臉,低頭用鼻尖蹭蹭對方的額頭:「小狗。」

池朝的皮膚帶着不正常的熱度,輕輕抬了抬手,捏住陸戈的衣擺往下拉了拉:「哥。」

高燒連帶着聲線喑啞,糙得彷彿像陽陽的舌苔,對着陸戈耳膜重重就是一舔。

「在呢,」他摸摸池朝的後頸,像是安撫著一隻惶恐的小動物,一點一點往下捋,「不怕。」

池朝長長舒了口氣,定了定神,啞著聲問道:「阿姨是不是來了?」

「早上過來的,」陸戈輕聲道,「還順便照顧了你。」

池朝睫毛一垂,烏黑一片覆在眼下,陸戈用指尖撥了撥,能感受到隱約水漬。

陸戈手指蜷了些,心就跟被人揉成一團似的,帶着難以抑制的酸。

「阿姨有說什麼嗎?」池朝小心翼翼地問。

陸戈「嗯」了一聲:「說等你好了回家再說。」

「我…」池朝說出第一個字時頓了頓,把後面的話咽回去。

我還能回去嗎?還能回多久?

家裏的人都知道了嗎?奶奶怎麼看?

「不要擔心,她的反應沒多大,」陸戈用指背刮刮他的眼下,打趣道,「朝哥,拿出你在學校的氣勢來。」

那個人酷話少說一不二的朝哥,這麼一回家就變得黏不唧唧。

「拿不出來,」池朝垂著眸子,沒什麼精神,「她是你的媽媽。」

陸戈頓了頓,又在池朝腦袋上rua了一把,不知道說什麼。

池朝比他想的還要重感情,對老太太,對陸向明,對齊箐。

或許是因為長輩們對他照顧有加,或許是因為那些人和自己相關。

就像昨天他帶着陸晨出門,身上裹着淡淡的煙味回來。

心情低沉地在被子裏和陸戈抵著額頭,聲音揉着暖烘烘的熱度,湊在自己臉邊用同一個句式小聲說着。

「她是你的妹妹。」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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