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番外十

婚後番外十

李知堯安排好了錢勝文留在京城監國等事,自己帶了蕭進和賀小蘇幾位心腹大臣,並集結一批精銳兵馬,讓朝霧隨駕同行,啟程出發北上巡邊。

這一次再往北方去,與上一次已然大不相同。

上一次那是攜家帶口為了逃命,也是為了去打北齊,這一次則是前呼後擁去展示大國皇帝的威嚴。

車馬慢行,身後是浩浩大軍。

朝霧坐在馬車裏,閉着眼睛靠在李知堯身上休息。

自打從京城出來后,不是在行路,就是在扎帳休息。雖然身上無有要事,也沒有急着往前趕路,但馬車坐了一些日子下來,還是會很疲累。

李知堯不像朝霧嬌氣,他很是習慣。

他便是騎馬日夜兼程地趕,都不會怎麼覺得累,更何況這還是坐車。

馬車木軲轆突然碾了塊硬石頭,車身顛簸了一下。

朝霧被晃醒過來,微微蹙眉睜開眼睛。

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迷迷瞪瞪的,伸手扶著李知堯的胳膊慢慢直起身子來,用微微帶鼻音的聲音問他:「這是到哪裏了?」

李知堯抬手打起馬車窗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只見眼前是漫漫荒野,也不知是什麼地方,便沖着外頭跟隊的小士兵問了一句:「這是到哪兒了?」

小士兵回頭答道:「回皇上的話,快到野狼河了。」

聽到這小士兵的聲音,說不出的有些怪異,朝霧便順着李知堯打開的窗子往外瞧了一眼,只見那騎馬的小士兵,是平日裏給他們帳里送水送飯的那個,眉清目秀的。

窗帘落下來了,擋住了朝霧的視線。

李知堯回頭看她,「快到野狼河了,當年險些戰死在這個地方。」

與呂問打的兩場仗,他都記憶猶新。

也就是在野狼河的戰役中,董遠戰死了。

朝霧的注意力卻不在李知堯說的話上,也沒回憶當年的野狼河之戰。她把目光從窗帘子上收回來,像沒聽到李知堯說話一般,看向他問:「外面回話那個小士兵,你認識嗎?」

李知堯搖搖頭,「隊伍里小卒子這麼多,朕哪能都認識。」

朝霧還是看着李知堯,沒說她心裏產生的怪異感受,只道:「紮營休息的時候,都是他往我們帳里送水送飯的,你忘了么?」

李知堯想了想,腦子裏沒什麼印象,問朝霧:「是嗎?」

朝霧看他是真不記得,也就不與他說了。

本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弄得她好像神神叨叨的。

李知堯看朝霧沒再接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自顧又接着問了句:「都是蕭進安排的人,照理說不會有什麼問題,你是發現了什麼?」

朝霧搖搖頭,「也沒什麼,就覺得一個當兵的,這麼細皮嫩肉的,像個小姑娘。」

李知堯笑起來,「興許是個新兵蛋子。」

朝霧也不過就是把心裏的感受說出來,說完也就不在意了。管他是不是新兵蛋子,都跟她這個做皇后的沒有關係。

車馬行隊一直往北,跨過野狼河,再越幾座城池,直奔蠻州。

到了蠻州城外再紮營,便就不再往北了。

此番再過來,李知堯已經不再往城裏的府宅里住着去,只住軍營。但他平日裏沒事,會帶朝霧進城去逛逛街鋪,並去了曾經常去的幾個地方走走轉轉。

李知堯喜歡北方的土地,荒蕪也壯闊。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都是在這裏才能看到的景象。

他記得朝霧說過喜歡,所以他才想帶她來。

一來放鬆自己的心境和筋骨,二來讓朝霧換種身份和心境來體會這北境之景。

這番玩了幾日下來,果然心情與在京城獃著的時候大不一樣。

本來旅途勞頓,朝霧還很後悔出來的。

現在不止不後悔了,還想多呆些日子,把這塞外景況看膩了再走。

今一日從外頭耍玩了回來,朝霧仍是滿臉滿足之意。與李知堯一起回了帳篷,歇下洗手準備用晚飯。

晚飯在恰好的時辰送了過來,送飯的還是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士兵。

朝霧坐在桌邊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只覺得這小士兵穿着鎧甲,也掩不住他身上的秀氣。一時來了興緻,她便問了一句:「你是蕭大人安排過來的?」

這小士兵每回進帳篷,都是半個字不說的,擺下飯菜就走。突然被朝霧問了話,他似乎有些受寵若驚,滯了一下才道:「回皇後娘娘,是的。」

朝霧看着她把飯菜一盤一盤擺上桌,又問:「怎麼養的,在軍隊里當差,每天風吹日晒的,又要磨槍又要練功,臉蛋還能這麼細嫩。看你好像也不大,今年十幾?」

這小士兵擺完了菜,目光往李知堯臉上飄了一下,很快又落下來,微彎著腰,畢恭畢敬地繼續回答朝霧,「回皇後娘娘,小的今年十七了,不小了。」

朝霧笑一下,「十七還不小。」

說完這話也沒再留這小士兵,放他出去了。

等這小士兵出了帳篷,朝霧拿起筷子來準備吃飯。

李知堯隨着她的動作拿筷子,全程沒說話的他,現在突然開口,問朝霧:「瞧人細皮嫩肉的喜歡?當着我的面,也該收斂些,當我是死的?」

朝霧哪裏聽不出來他話里的酸意,嘴角微微含笑地看了他一眼,端起碗來只管夾菜道:「我瞧他生得細嫩,問個年紀怎麼了?我沒看上,我倒怕你會看上呢。」

李知堯哼笑一下,又哼笑一下,「朕無龍陽之好。」

朝霧夾了塊肉放進他碗裏,「最好是。」

朝霧對那小士兵的好奇,也就這麼些了。

之後再未提他,一邊吃着飯,一邊又和李知堯說了說接下來幾日的打算。

他們玩也玩過了,接下來要干件正經些的事,與北齊王見面共飲一番。

當年若不是北齊的騎兵相幫,李知堯要受的挫折可不止這麼些。

晚飯後,李知堯要去找蕭進幾個商議這個事。

他去了營中議事主帳,留朝霧在帳篷里先休息。

朝霧也不大想早睡,在李知堯走後,她梳洗一番便就在燈下看書,打算等他回來梳洗了一起睡覺。哪知等得時間長了,書也看得乏味,她便套了衣衫,出了帳篷去找他。

她和李知堯住的帳篷,離主帳最是近的,不過走幾步就到了。

朝霧習慣了我行我素不講規矩,她到了那裏也未讓守帳的士兵通傳,直接便去打起主帳的帳門,打算直接進去。哪知帳簾微微打起來,她往裏頭瞧了一眼,卻頓住了動作。

帳里的幾個人都在認真議事,朝霧的動作又輕,他們都沒發現她在門外。

朝霧便就這麼看着,看見那細皮嫩肉的十七歲小士兵圍在李知堯身邊伺候得十分殷勤,那眼底全是閃閃碎光,眼睛都快長李知堯身上去了,滿滿的「情意綿綿」四個字。

他給李知堯遞筆研墨,完事從袖子裏抽出一條雪白的帕子,送給李知堯擦手。

李知堯也未多注意,擦了手隨手還給他。

朝霧看得起了一肚子無名火,便清了下嗓子。

聽到她清嗓子的聲音,裏頭的幾個人才發現她在帳門上,忙就起身行禮問安。

朝霧往裏走過去,到李知堯旁邊站定,目光掃了那小士兵一眼,轉頭問李知堯:「這麼長時間,還沒商議好么?」

李知堯根本沒在意其他的,他的心思一直在正事上。

聽朝霧這麼問,只道:「差不多了,馬上就能回去,等我會兒?」

對於李知堯在朝霧面前的這副態度,蕭進幾個都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有什麼。他們的皇帝本來就寵皇后,很多時候甚至不分場合,這點場面算什麼?

朝霧沒多說話,輕輕出聲,「嗯。」

等也未等上多久,不過再多幾句話的功夫,李知堯便交代好了事情,讓蕭進他們去辦,自己拉着朝霧便回帳篷去了。

回到帳篷他去梳洗,朝霧在床上等他。

梳洗完了,渾身沾著霧森森的水意,他躺進被子裏,把朝霧攬在懷裏。

朝霧此時看起來並不友好,閉着眼睛沒說話。

她腦子裏不自覺閃過剛才在主帳里看到的畫面,忍不住又有些氣悶,伸手就在李知堯腰裏掐了一把。

李知堯被他掐疼了,悶哼一聲,一把捉住她的手在手心握著,問她:「我又惹你了?」

朝霧慢慢睜開眼睛來,「可不是么?」

李知堯可真是摸不著頭腦了,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到她了,只好追着道:「讓我死個明白。」

朝霧不跟他貧,側着臉道:「別叫那小士兵送飯了,也別叫他什麼都跟着伺候。」

李知堯想了想,這些小事都是蕭進安排的,他都沒注意。不知道朝霧為什麼突然在意這個事,他只當是好事呢,免得朝霧看那小白臉喜歡,所以直接就應,「成。」

朝霧輕輕吸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心了,還是怎麼回事。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神經兮兮的,她也就沒再多說。

***

蕭進的帳篷里,他對着案前的清秀小士兵說:「你還是別往上湊了,點到為止。別沒入得了宮,再惹出事來。這麼些日子,皇上一個正眼都沒瞧過你,我說的對不對?」

小士兵立馬否認道:「他看了的,怎麼沒看?哥哥你沒看到么,今天他還用我的帕子擦了手呢。皇后一直生不出孩子,皇上遲早是要選妃子的。」

蕭進輕輕吸了口氣,「若能入宮,對我們蕭家確實是好事。」

小士兵忙接話道:「哥哥,你相信我。」

蕭進看了兩眼小士兵,還是鄭重囑咐了一句:「把握好分寸。」

小士兵點點頭,「我知道。」

這小士兵確不是士兵身份,而是蕭進的小妹妹蕭萱兒。她這次喬裝跟着北上,說話故意粗著嗓子含着沙一般,都是為了能一點點接近李知堯。

她此時手裏握著沾染過李知堯手指的帕子,只覺得她離李知堯又近了幾分。

她想進宮當皇妃,為了家族是一宗,她是真心實意喜歡李知堯是另一宗。李知堯在她眼裏,相貌堂堂、高大威猛、會打仗會治國,簡直無所不能。

也就是在節慶大典上遠遠看過李知堯一眼,她就忘不掉了。

雖然知道帝后關係非同一般,她還是想要試試。

皇上三宮六院養著妃子是最正常不過的事,這後宮絕不可能一直只有皇后一個人。皇后還一直生不出孩子,大臣委婉地催子嗣都催了不知多少輪了。

蕭萱兒是抱着那張手帕入睡的,睡着后便做了個美夢。

而美夢還沒全部做完,她就被叫醒了。

他哥哥蕭進親自來告訴她,「皇上說了,讓你別往他帳篷里送飯了。」

美夢是假的,蕭萱兒聽得一懵,眼睛微微睜大,「為什麼?」

蕭進看她一眼,「我怎麼知道。」

蕭萱兒眼底頓時升起失望,「那豈不是看不到皇上了?」

蕭進輕輕悶口氣,「先老實獃著吧。」

蕭萱兒不甘心,伸手拽上蕭進的胳膊,「哥哥,我不想老實獃著。等回了京城,皇上成日在宮裏,更是見不到我了,我哪裏還有機會?哥哥,你再幫幫我。」

蕭進迎著蕭萱兒欲掉眼淚的目光,又想了想,鬆口氣道:「此事着急不得,你容我再想想。」

蕭萱兒也不再生賴,放開蕭進的胳膊,「好吧。」

***

朝霧雖一直覺得蕭萱兒奇怪,但始終沒有往她就是女孩兒這事上想過。這事兒說起來也可小可大,若被發現並扣上欺君的罪名,那也不是好受的。

自從蕭萱兒沒在她和李知堯面前出現后,朝霧也就慢慢忘了這人了。

接下來沒什麼事,不過等著北齊王來赴宴。

這場宴會也就設在五日後,一切準備妥當,請了北齊王過來喝酒吃肉。

兩邊友好相待,士兵便也各自歡樂。

宴會的大帳篷里,朝霧和李知堯坐在上座,北齊王與蕭進等人,皆坐在下面。

與蕭進這些大夏公侯來說,北齊王的座次位置自是高了一些。

一群人在帳篷里把盞暢飲暢聊,說的都是兩國之間友好相交的話。

朝霧坐在李知堯旁邊陪着,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偶爾說上幾句話,盡顯大夏國母風範。

因為朝霧的容貌氣度,北齊王沒少誇她。

誇得李知堯有幾個時刻都快把「酸」字刻腦門上了。

酒過三巡,蕭進忽起身提議,「這麼干喝着也沒什麼意思,微臣準備了一些節目,不知道皇上皇後娘娘還有大王,有沒有興趣欣賞欣賞?」

這還有沒興趣的,本來就總覺得少了氣氛。

北齊王起首就道:「有節目助興,豈有不欣賞之理?」

蕭進得了李知堯的點頭恩准,拍拍手便讓備好的節目一個個上來了。

說起來沒什麼特殊的,不過都是些唱曲兒跳舞。

但絲竹一起,氣氛確實熱鬧了許多。

酒杯再端起來隔空相碰,比之前越發喝得起勁。

朝霧不勝酒力,基本沒喝什麼酒,不過小小抿了幾口。

她不時看看眼前的那些表演的女孩子,心想不知道蕭進從哪找來這些,大約是蠻州城裏?

這些姑娘們技藝都不算特別好,也就湊合熱熱氣氛。

朝霧看得沒什麼興趣,就在桌案下悄悄伸手,伸到李知堯袖口裏,捏他的手腕玩。

就這麼捏了一陣,帳里樂曲又換了一支。

她原沒打算再去看,但帳里的氣氛卻突然一下子變了。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齊齊看着場子中間。

不知道怎麼了,朝霧轉頭看過去,只一眼也便頓住了。

眼前是一個身段窈窕的女孩子在跳舞,可能是有前幾個表演相襯,她此時簡直猶如天仙下凡一般,叫在座的都看直了眼珠子。

朝霧輕輕抿著氣,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孩子就是她一直覺得奇怪的小士兵。

一口氣堵在了胸口,頓時不上不下。

如果她觀察得沒錯,其他表演的姑娘們都是安排好了來襯她的。不管是容貌還是技藝還是穿着打扮,她都是最講究的那一個。

看着女孩子腰身纖軟,笑顏極甜,不自覺又想起她那一晚用那種情意綿綿的目光盯着李知堯看,朝霧捏著李知堯的手腕子,下意識重了幾分力道。

李知堯從沒正眼看過蕭萱兒,根本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他被朝霧捏了手腕子,轉頭看了朝霧一眼,在她眼底看到絲絲惱意,便捏了她的手在手心裏,問了句:「怎麼了?」

朝霧目光不移,輕勾一下嘴角,低聲道:「在看你呢。」

李知堯反應了一下,後知後覺地轉頭看向跳舞的蕭萱兒,和她拋過來的眼神碰上幾次,自己在心裏品了品,似乎明白朝霧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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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甌鎖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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