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支離破碎的眼淚
第七十二章支離破碎的眼淚
不管此刻守在護在崑崙之巔的是何人，阿棠都有必勝的決心。必勝，是因為族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一族之心，豈可小覷？
……
荒天之境，雲霧縹緲之間入定的無上上神眉間微微一跳，緊接着，他將雙眸閉得更緊，靈識卻跳躍着向著遠方大地迅速探去。
片刻之後，他睜開一雙清眸，眸中些許疑惑，些許不解。
「是以一念殺意踏入上神修為嗎？」
他皺皺眉，覺得似乎又有哪裏有些不對勁之處，沉思片刻，便緩緩搖了搖頭。
不對。
「原來......她是以死念，換生念......」
卻也是一念之間，邁進了上神的修為之境......
他眉心輕斂，微嘆息著。
皆是造化……
……
與此同時，人間大地的某處農家，皮膚黝黑的漢子正將曬好的穀子裝進穀倉，手上卻是一緊，隨即望向了遙遙遠處。
拿針線納著鞋底的農婦望向他，不解道：「怎麼了？」
那漢子卻閉上雙眸，待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臉上展露出一絲笑意，回頭向著農婦道：「阿莀，你不是一直說要還人情么？今日，我便去還她那人情。」
婦人臉上一僵：「如今天界與魔族交戰，禍及人界，雖然應着命數不能插手。但是我們還她人情能做的事情，也不能於六界有害才是。」
「那你豈知，我將要做的事情便不算是命數中的一環呢？」那漢子笑笑，眸中閃露出不似那憨厚外表的精明。
那農婦微微一愕，卻是沒說出話。
漢子則過去將那農婦納入懷中，輕聲道：「阿莀莫憂，我身為上神，自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一戰很快便會停下，天界此敗已在天命之中。而那魔姬與翎蕪神君，卻是六界命數重獲生機的大造化之人啊……」
........
黃帝天君被阿棠一戟所傷，天兵天將縱使心內恐懼魔姬厲害也哽著脖子上前擋在了黃帝天君身前。
阿棠感覺體內靈力充沛如同地涌山泉源源不斷，且十分有力量。她忽的閉上雙眸，斂神捕捉體會體內遊走的紛亂靈力，靈識卻像生了神智，不自覺的探向了遙遠之地。
她分明是閉着眼睛的，可是卻能見天地之間的萬物。甚至靈識奔走歡騰，就像千萬年不得自由如今重歸大地的孩子，心內悸動不已的探索著萬千世界。
她看到了遙遠的西方之地，韶華和老魔君不敵赤青二帝，卻有一隻巨大展翅飛翔的金色鳳凰如利箭般的飛向了戰場。她認識那人，那是妖族之皇，旻揚的親生父親。
她看到夜君將離護著黑衣的女子極力想要躲開落英所施繁雜生長的藤蔓，忙亂之間卻被昆離宮眾人以各種符紙圍困。燭陰氏雖萬法難御，卻到底是疲於此戰，被藤蔓捆了個結實。
一紅一白兩位狐族大臣在冥兵之中行走，悠閑的玩鬧般出手，手中擒著一顆顆黑色的珠子，一路走，卻是一路向身後拋，那些黑色珠子則浮浮沉沉跟着飄在他們身後。
而暈倒的翎蕪神君，被施晴公主和天兵天將護著，正打算脫離戰場。
突然全身一凜，閉目的阿棠側耳回頭，身形一躍已至方才所站之地幾丈遠。她眯了眯眸，她認出了面前站着的那紫衣的女子。
女的是黃帝身邊的大將。後土後人，伯恩。眾神之判當時，她與其他四將圍攻過自己。
而剩下那少年郎十足的男子，阿棠並不認識。
她嘲諷的望一眼倒在地上被自己所傷的黃帝，再望向伯恩。
「也來送死？」
她身上並未受傷，只有臉頰之上有些傷痕。可是黃帝天君卻中了致命傷？
她如今該是什麼修為？居然將黃帝天君傷至如此？
伯恩心中一沉，手中繩索已出，毫不猶豫的向著阿棠捲去。哪怕實力懸殊，神將都不回事退縮之人。
阿棠拋出手中戰戟，並不戀戰：「聽康！」
聽康悠而化形，手持戰戟一戟將伯恩卷繩挑開：「伯恩神君，冒犯了。」
聽康戰戟又回到了魔姬手中，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黃帝天君只覺得更加羞恥，一口氣上不來，鮮血湧出唇角，陷入了昏迷之中。
阿棠步步向著昆崙山顛，掌掌將圍上來擋她的天兵天將振開，腳尖一點，人已脫離包圍圈之中。
今日在昆崙山所造殺孽，加上將他父親重傷，已足夠他恨自己永生永世了吧。
不過，在自己出了矢阿山那刻，便該被他恨著了.......
如此，自己再也沒有了退路。
.......
空中那人伸出手指微微一轉，清風捲起陣陣漣漪，施晴公主懷中昏迷的翎蕪神君則漸漸浮起，不受控制的向著空中那人飄去。
眼看着翎蕪神君脫離自己而去，連那垂下的手指也沒有辦法抓住，頭頂靈壓霸道根本不由反抗。施晴公主如臨大敵的望向空中那人：「你是何人！？」
翩殊上神幾十萬年被自己心魔所困居於矢阿之山，這世間見過其身的神君根本沒有幾個。施晴公主自然是不認識的。
翩殊上神面無表情俯看施晴公主，手指微曲：「赤帝府的小公主......你如此執著這位軒轅氏殿下，不若去月老仙殿之中看看那姻緣石.......」
他一語道完，帶着翎蕪神君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
棲染化作龍形，飛至阿棠全面擋住她的去路：「魔姬，你可知自翎蕪神君轉世憶起你之後都為了你做過何事！你這樣如何對得起他一腔真情！？」
他將樹靈阿棠化成的枝木藏於胸膛，帶回客棧；他寧願自傷自己使用秘術也要幫樹靈阿棠找到余鳥霓羽；他知曉了阿棠轉世為長樂郡主之後，為她甘做惡築護法，耗去自身修為；為了阿棠能與惡築神魂合一，他從那時起，便走上一條不歸路了......
對於天界來說，十八世是魔姬的懲罰，可他卻是不忍心的。
他的不忍心，他的歉意。化作了相助魔姬，讓魔姬早日恢復魔姬之身，更在矢阿之山讓魔姬逃脫了永生永世的囚禁，釀成大禍。
他做過的那些事，不論是她知道的，亦或是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情，無一不證明着他對自己是真心的，阿棠是知道的。
阿棠面色漸漸變得柔和，嘴角卻浮出一抹無奈：「是我對不起他，我一早就知道.......」
從十二世終了，便知道了。
可她視線陡然一變，一揮手，靈壓迫人，含着爆炸的殺意擊向棲染。
燭陰氏萬法難御，便吃她這一掌純粹魔族力量的掌。
可阿棠非比尋常神君，即便絲毫法力不帶，一掌也如同山墜，不待近身，已壓着棲染自空中跌下。
伯恩被聽康所纏，分身乏術。眼看着前來相助的燭陰氏被魔姬一掌打落昆崙山，黃帝也被魔姬所傷陷入昏迷，暗道那魔姬如今修為竟然如此駭人。心中又急又氣，只盼著此刻能有神君前來相救。
而阿棠已無人能擋，一路直上昆崙山顛。
山頂上一顆巨大的樹木，枝幹需得五人合抱之壯碩。葉片和枝幹皆是金黃色，葉片片片如同人之手掌形狀，散發着金色的光芒。單單隻是靠近這樹沐浴此光，便能覺得四肢百骸充滿靈力，連疲勞都一掃而空。
「這就是撼天木？」
「是啊，這就是撼天木，魔姬看得沒錯。」撼天木樹榦後面閃出一道紅色的巨物身影，一隻紅毛的壯碩猩猩走到了阿棠身前。
那猩猩長相兇惡醜陋，胸前遍佈陳舊的傷痕，望着阿棠，竟是有禮的跪倒了下來。
阿棠臉上浮出一笑：「猩焰。」
「它周身紅色，又是朱厭之獸，便取一焰字，又是一猩猩之形，叫猩焰何如？」
那時候，是她搶着落下一名，為它取了沒什麼文化的名字。卻偏生，如此認真，覺得這名字再貼切不過。
那時候，黑紅色衣衫的女子立在翎蕪神君的不遠處，開朗的笑望着被翎蕪神君收服而在地上匍匐的朱厭之獸。
朱厭眼中的光澤一下子升起，望着那女子明艷的笑容頓覺恍惚不已。
她一身利落裝扮，沒有絲毫女子溫婉之色，高高束著黑髮，倒顯英氣得很。額間張揚盛放着火焰印記，容顏卻也不似凡色，明若花兒，卻勝於百花，有着六界生靈比之失色之美。一顆虎牙微微現出，立時又是充滿了調皮之意。
猩焰喉間發出吼吼的聲音，似開心極的咧開嘴角：「魔姬，萬年不見，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她大咧咧笑着，似回到了當年那個天真少女模樣。可那笑容隨即一停，雙眸卻是定定的望着面前的猩焰，眸內狡黠閃動。
「若是你不要擋着我身前這棵樹，我倒有興緻和你拉拉家常。」
她看起來很危險，嘴角一撇，手上已是靈壓鼓動。
猩焰是翎蕪神君所收服的朱厭之獸，按理說算是天界之物。可是五六萬年前天魔一戰之中，猩焰卻保護了被天界所擒的自己，甚至奪回了自己的一縷神識送往人界昆離宮。它會保護自己，受着何人命令，這理由不難猜出。
便是因此，猩焰被天界所罰。
再然後，出現在這裏，是何人授意，也自然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他或許早已料到自己不會遵守承諾率魔兵與天界一戰，連後路都想好了。
說起來，他還確是了解自己的.......
「那便讓我將這一切了結了，再去向他贖罪好了——」
阿棠眼中殺意明顯，已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內。
猩焰垂了垂首，讓開了路：「神君說，若是魔姬執意如此，便不用再擋您的路，由著您去。」
他設想過今日。
萬年前的大戰是因為這一枝撼天木，今日魔族一戰，依舊是為了這撼天木。
那麼，若是沒了這撼天木，天界又會如何？
「聽康！——」
耳邊雲風皆破，銳利之聲哀鳴，一戟似光來，戟尖直刺撼天木周身結界。
被戰戟所擊，撼天木所覆結界驚現五色，青紅黑白四色分佈上下左右，金色盤覆其中。五色悠而合一，圓形的結界頓時變得無比堅硬，璨若霞光。
阿棠一手執那戰戟，一手引靈力入戰戟，滿身靈壓雄渾，盡數逼入戰戟之內。戟尖淬鍊出火光，急速旋轉。阿棠一拳下壓，只聽一聲清脆，戰戟急速下墜，插入了撼天木蔥蔥的樹冠之中。
阿棠胸中一熱，一口鮮血噴出喉嚨。她失力半跪在地，斂著眉頭伸手拂上撼天木樹榦。周身黑色魔息縈繞，額間火焰印記愈加鮮艷。
她伸出手，折斷眼前神木一枝。
「轟——」
正在此刻，撼天木葉片片片凋落，自她掌下那部分的樹榦則開始現出火焰，黑色的火焰捲住樹榦，飛快蔓延向上。粗大樹榦在黑色火焰之中轟然裂開，化作無盡黑煙寸寸湮滅。
就連她手上那枝憾天木枝也遭黑色火焰燃燒，一併消失殆盡。
與此同時，西方之地的赤青二帝手上動作一滯，猛然望向了昆崙山的方向。而正在魔域與魔君旻揚周旋，尚不知道魔界已侵入東方人界，更不知道魔姬前往天界的玄白二帝也是心有所感般的望向了昆崙山方向。
撼天木之上覆蓋五帝真血封印，豈會突然被破？
黃帝坐鎮崑崙，自然不會將封印解除。那現在昆崙山之上的人，是誰？
「這魔姬，真是太過肆意。」
翩殊皺了皺眉，望一眼身後懸於半空依舊昏迷的翎蕪神君，輕輕搖了搖頭：「她會這麼做，你可曾想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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