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中有鬼

第12章 心中有鬼

我們三個把軟倒在洞裏的老林拖了出來,挨個兒檢查身體,看樣子只是依然昏睡。脈搏沉着有力,翻翻眼皮,黑眼珠回來了。駱駝眉心的那個傷口也沒有再自動癒合,而是一個血口子,看上去就和二郎神一樣。

終於消停了一會兒,我們把他們挨個兒放在角落,讓這些傢伙繼續睡,中了巫毒對身體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淘金佬收起他那身打橄欖球的裝備,也靠着那些傢伙坐了下來,剛才爬高蹦低的,加上最近這幾天,只吃過一頓烤魚還算是飯,他的體力有些跟不上了。

我和霍青嬨沒有跟那些酣睡的傢伙摻和,而是靠着空哥的空棺材坐了下來。

「你有沒有發現,龍大少隱藏了什麼秘密?」我問道,經歷了這麼多場生死,還有霍青嬨之前和曹爺的那次慷慨赴死,我從心裏把她當我們自己人了,而且我發現霍青嬨貌似知道得不會比我多。

霍青嬨點了點頭,「嗯,之前我一直認為,他做這些只是為了探險,但是……」霍青嬨望了一眼不遠處空哥有些凌亂的屍體,繼續說道,「但是進了這個石室,他表現出許多不正常,比如說他在這乾屍上尋找什麼呢?我們一路發現的線索中,沒有哪條說乾屍身上有什麼秘密。」

我笑了一下,「其實不是乾屍身上有秘密,而是龍大少有秘密……」說着我將一直裝在兜里的金虎玉環掏出來,「他在找這個。」我突然想明白了,這東西只要我不死,遲早會拿出來的,不如我現在就對霍青嬨說。

霍青嬨看見金虎玉環,眼睛一亮,她接過去仔細地查看起來。我也把我們是如何在沙漠裏發現空哥的棺材,然後空哥又如何消失的事情告訴了她,並告訴她,這個玉環被稱為「金虎玉環」。

霍青嬨對於空哥的棺材如何出現在沙漠裏,也有些想不明白。她看了好半天,才將金虎玉環還給我,然後說道:「李隊長,冒昧地問一句,你們出了沙漠,會怎麼處理這個玉環?」

我笑了笑:「當然是交給國家了。這東西價值太高,我可不敢私自轉賣,那可是犯法的事情。」

「謝謝你,其實你可以把金虎玉環的秘密繼續隱瞞下去,我看你的隊友也不會說的。」

我搖了搖頭,「這麼多次危險,你都拚死相救,你……也是我們的隊友。」我繼續說道,「要說感謝,其實應該我感謝你才對。」

霍青嬨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們是隊友,」她沖我笑了笑,「所以,你也不用感謝我了。對了,再給你塗點醫用酒精吧。」說完從背包里拿出一瓶酒精準備給我塗上。

塗完酒精,我倆繼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關於龍大少的秘密,霍青嬨知道的真不多,看來有些問題我要等到龍大少醒來,親自問他才行。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有必要問清楚,要不誰知道他後面又要鬧出什麼么蛾子來,現在不問,後面搞不好要壞事情,我可不希望再有人死在這裏。

好半天,也沒見他們醒來,不過情況也越來越穩定,曹爺甚至打起了呼嚕。我閑極無聊,用腳把遠處的第三個頭骨扒拉過來。

端著頭骨,總感覺這個頭骨和別的頭骨有些不一樣,卻說不上來。更絕的是這個頭骨上什麼都沒寫,只畫了一片羽毛,而且不像別的頭骨,勾縫的顏料是紅色的,這個頭骨,用來勾勒羽毛的居然是黑色顏料。

我端著頭骨遞給霍青嬨:「你看看,這片羽毛是什麼意思?」

霍青嬨接過頭骨,又擺出一副專家的模樣研究起來。我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就想笑,只是一片羽毛,至於這麼嚴肅嗎,但又不好意思當着她的面笑,只好低着頭,忍住笑意。

我見霍青嬨捧著頭骨半天不說話,於是抬頭向她望去,這一眼望過去,我直接就跳了起來。我旁邊坐着一個女人,穿着霍青嬨的衣服,留着霍青嬨的髮型,可那張臉不是霍青嬨,此刻她還看着我。

我跳起來之後懷疑自己眼花了,再一次望過去。沒錯,那張臉不是霍青嬨,是一個從沒見過的女人,不似漢人模樣,表情陰冷,嘴角露出一絲比表情更加陰冷的笑意。

那女人也站了起來,用帶着挑釁的眼光看着我。好半天,我鼓起勇氣問:「你是誰?你把霍青嬨怎麼樣了?」

「咯咯—」那個女人突然掩面而笑,雖然她在笑,但是我感覺到她比剛才還要冷。

唰的一聲,她從空哥的棺材邊閃過,我剛想去追,石室中僅剩的宮燈也滅了,四周漆黑一片。

我背靠空哥的棺材,警惕地看着四周。石室中沒有聲音,只有時不時響起的曹爺的呼嚕聲。

燈火熄滅后,另一頭的淘金佬也醒來了。這小子見燈滅了,大聲喊起來,他知道我名字,雖然不會說漢語,但是能喊出我的姓:「李、李!」

我聽到他的呼喊,連忙對着他喊道:「Stop,stop!」

這小子雖然沒學過英語,但是好在地處歐洲,多多少少能接觸許多,所以簡單的英語還是能聽懂幾句。他聽到我讓他停下來,知道可能又出現了危險,再沒發出聲音。

我摸索著走到記憶中宮燈的位置上,宮燈果然在那兒,我掏出打火機,對着燈盞點着。就在點着的那一剎那,突然有東西從我旁邊劃過,「咯咯—」的笑聲再次響起,速度很快,我還沒來得及看,她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剛點燃的燈盞又被劃過的勁風撲滅了。

我倉皇地後退,背靠牆壁,在這種充滿未知的黑暗當中,把自己的後背露在外面絕對是個錯誤的決定。

「唰—」有東西從我頭頂飛過,我抬頭望去,那東西已經隱入黑暗之中。「咯咯—」她又飛了回來,依然從我頭上飛過。我高舉打火機,微弱的火苗瞬間就被風吹滅,不過我還是看清了,其實不用看,聽笑聲我也感覺出來了,正是那個女子。她身披黑色的羽毛披風,用一個極瀟灑的姿勢從我頭頂飛過,身上還穿着霍青嬨的戶外服。

其實這點火光中,看見她的不止我一個,淘金佬躲在牆角也看見了。他驚呼起來,又是一通我聽不懂的鳥語。

我也顧不上了,沖着淘金佬喊道:「手電筒,快開手電筒!」我記得我們最後的兩隻手電筒,一隻在龍大少那裏,一隻在淘金佬手裏,只是為了節約用電,淘金佬的手電筒很少開。

「咯咯—」頭頂上那個女人的聲音不斷響起,又是巫術,又是那該死的巫術。我都沒時間去想那巫術是怎麼觸動的,難道看一眼頭骨就觸動了,那我也看了,怎麼沒事情?

那女子的笑聲響徹石室,就在我們頭上,聽起來她在空中不斷飛舞。我見淘金佬那邊沒反應,才想起這小子聽不懂我說的話,於是抱着頭向那個角落沖了過去。

適應黑暗后,我的眼睛也能看見一點兒東西,衝到牆邊時,淘金佬正手握匕首,一臉警惕,看見是我才放鬆下來。

我連忙和他比畫着手電筒的樣子,淘金佬這才恍然大悟,從褲腿的口袋中抽出手電筒。我擰亮之後,照向石室頂,一個黑影唰的一下從燈光中穿過。那女人張開雙臂,飛翔在空中,身後的羽毛披風彷彿是她的羽翼,在飛翔中獵獵作響。

不過我們倆還沒看清,女人就隱入黑暗當中。淘金佬抓着我的胳膊,又是一通鳥語。我哪有工夫管他啊,繼續打着手電筒追尋那女子的蹤跡。奇怪,那女子好像是失蹤了,我照了兩圈也沒看見她的蹤跡。

「咦,怎麼不見了?」我有些納悶地說道,剛說完就覺得身邊一陣勁風刮過。勁風倒還是其次,那個黑羽披風從我和淘金佬身上劃過,一股很大的力量將我倆扇得翻了個跟頭,手電筒也被扇飛了,撞在牆上,還原成一堆零件和電池。

「哈哈—哈哈—」一陣笑聲由近及遠,那女人從小聲的偷笑變成了放聲大笑。

我和淘金佬從地上爬起來,靠着牆,免得等下又被扇個跟頭。笑聲不斷響起,回蕩在石室中,我已經判斷不出那女人在哪兒了,只是感覺耳朵里充滿了她的笑聲。

那女人沒有再靠過來,我們也沒敢有別的動作,剛才讓羽毛劃了一下,臉上還熱辣辣地泛疼。不過第三重的考驗倒是蠻有意思的,只要沒有光線,那女人就不會攻擊人。她不會打算就這樣和我們耗下去吧?

「哈哈—哈哈—」此時響徹石室的已經不能再說是笑聲了,聲音凄厲,感覺更像是悲憤的哭泣,我已經分不清是笑還是哭了,只是知道這聲音不斷地灌進我的耳朵。

身邊的淘金佬突然開始顫抖,我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是我能看見他的嘴角在吐白沫,這是怎麼了,羊角風發作啊?

我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淘金佬已經翻倒在地上。我從口袋中掏出打火機,只打了一下就滅掉了,即便這樣,火光依然招來了那女子,唰的一下從我頭頂掠過。就在這一下的亮光中,我看清了淘金佬臉色紫黑,口吐白沫,正躺在地上抽搐。

我撲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氣若遊絲。

這時我才發現,曹爺的呼嚕聲許久沒響了,連忙又衝到他們身邊。躺在地上酣睡的駱駝、老林等人也在抽搐,同樣嘴角吐白沫,同樣氣若遊絲,我又打了一下打火機,嗯,同樣臉色紫黑。

不好,這群人不會同時發羊角風的,一定是又中了巫術。霍青嬨不見了,其他人都中了巫術,看樣子這第三重考驗要看我的了,鬱悶,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我正想着,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我沒中巫術,睡着的人都中了,醒著的淘金佬也中了,為什麼我沒中呢?難道這巫術是看人品的,人品好就不會中?不會吧,這麼惡搞嗎?

如果我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搞不好就能破掉這第三重考驗,最差也可以把他們救醒。

頭頂上的笑聲倒是小了許多,也許那女人笑累了,卻依然在不停地飛來飛去。

我又一次打着了打火機,地上躺着的傢伙們的臉比剛才更黑了,再探一探鼻息,已經進氣少、出氣多了。我毫不誇張地認為,如果我再想不出辦法,他們就會死。可到底什麼才是我沒中巫術的關鍵呢?

我和他們吃的一樣,喝的一樣,乾的事情也一樣,要非說有不同的話,那就是我身上的傷口多一點兒,有好幾道呢,還有就是我兜里裝着金虎玉環,以及我在第一重考驗里就中過巫毒。

就在我剛才打着打火機的那一下,又把那女人招來了。她在我頭頂擦著背後的牆掠過,披風邊沿幾乎掃着我的頭髮過去了。就在披風掃過時,我突然感覺到披風上掉下什麼東西,還掉在了我臉上。

我順手一把捏住,從手感上覺得是只蟲子,但絕不是金翼甲蟲那樣的東西,這蟲子很小。我一手捏著蟲子,一手打着打火機,趁著那女人還沒來得及掉頭的工夫,我又看了一眼,米粒大的蟲子,像只農村常見的虱子,就是比那種虱子大了一號而已。

什麼情況,那羽毛披風已經臟到生虱子的地步了?不可能,這裏面有問題,我突然覺得,這虱子是關鍵。我正對着虱子發獃,突然感覺一股勁風襲來,暈死,忘記熄滅打火機了。

那女人這次飛得很低,從我身側擦了過去,披風下擺狠狠地掃中了我的後背。我被掃得往前沖了兩步,又被最邊上老林的身體絆倒,趴在了人堆上。

這一下夠狠的,虧得是底下墊著人,否則我必定磕個鼻青臉腫啊。

我捏著虱子的那隻手被壓在身體底下,只有手腕子露了出來。然後我就感覺那隻虱子在我的手指間沒了,不是消失掉,而是化成了液體。我爬起來打着打火機,手指尖一團血紅,什麼情況?我的手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難道是因為剛剛塗的醫用酒精?

我撲到老林身邊,在他身上摸索,想找到他們中巫術的原因。當摸到老林的頭髮時,我嚇了一跳,老林的頭皮上居然趴着一片疙疙瘩瘩的東西,用手仔細一摸,就是那種虱子。它們的嘴和吸盤一樣,吸在了老林的頭皮上。

我又翻身摸了摸另一邊靠着牆的淘金佬的頭皮,上面果然也有許多虱子。那個女人在空中不斷飛舞,看來是為了播撒這種虱子,她那瘮人的笑聲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我探了探淘金佬的鼻息,已經快微弱到沒有了。我跳了起來,摸著黑沖向空哥的棺材。

還好,那瓶酒精還在。我抓着酒精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同時用手指把瓶口堵得很緊。這是救命的東西啊,多一滴搞不好就能多救一條人命。

我蹲在老林身旁,小心翼翼地從瓶中倒出一點兒酒精,抹在手掌上,兩手搓了搓,能不能救人就看此一舉了。

我用沾滿酒精的雙手,順着老林的頭髮,摸到了頭皮上。手掌拂過的地方,虱子紛紛脫落,沾上酒精就化成了血水,這著兒果然有效。

我小心翼翼地在老林頭髮里摸索了幾遍,確定一隻虱子都沒有了才放手。此時,老林的鼻息漸漸地恢復了正常。

我一個一個地幫他們把頭皮上的虱子弄掉,正忙活到最後一個人,也就是恐龍專家的時候,老林突然「呵—」了一聲,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坐了起來,好像那口氣差點兒把這老傢伙憋死。

「什麼情況?」老林翻身就開始在身上摸索,黑暗中也看不清這傢伙在幹啥,但十有八九是在找打火機。自從火燒大蜥螈之後,我深切地感受到打火機的重要性,正好那時曹爺的背包里有十幾個,於是每人發了兩個防身。

「不要點打火機!」我喊道,「要不然你會把霍青嬨招來。」

「霍丫頭?」老林疑惑道。

我蹲在恐龍專家身邊,一邊弄着她頭上的虱子,一邊簡短地對老林講述了他暈倒后發生的事情。配合著那女人在空中的飛舞,還有那誇張的笑聲,老林總算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你說說這都什麼事,我不過就把那頭骨拿給霍青嬨看了一眼,就成這樣子了。」我是真委屈,誰能想到,其實就是一個羽毛圖案而已,至於這樣嗎?

「鬼上身?」老林猜測道。

聽了老林的話,要是擱以前,我早啐他一臉口水了,但這次的事情太詭異,我是親眼看見的。我不但沒反駁他,相反,我還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我覺得更像是靈魂附體。」我說道,說完又問道,「這東西怎麼治?」

老林也犯愁了,一個勁兒地摳他的頭皮,估計是虱子爬得有些癢。我們這些人都不是神棍,哪懂這些啊。

我弄完恐龍專家頭上的那些虱子,回到老林身邊,淘金佬也已經醒過來了,此刻正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氣。

老林又問道:「我們這是中什麼着兒了,怎麼都和被憋死的一樣?」

「要是沒有這半瓶酒精,你們真就被憋死了。」我揚了揚瓶子,裏面還剩小半瓶,我是絕對地節約,虧得那些虱子敏感,只要挨着一點兒就化成血水。

老林撓了撓頭皮,說道:「這虱子估計也是巫蟲吧?」

這還用問啊,你見過誰家的虱子,遇到酒精就化成血水啊,酒精又不是殺蟲劑?我說道:「還是商量一下怎麼救霍青嬨吧。」

老林沉吟片刻,說道:「這東西估計就是白玉宮外的那具屍體的主人了。」

我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那個叫墨羽的,空哥最小的一個徒弟,但我有個疑問:「那傢伙不是給空哥蓋好棺材以後就走了嗎?」

老林又沉吟了半天,說道:「人走了,魂還在。」說着他仰頭傾聽了半天那女人的笑聲,又說道:「這薩滿教啊、巫術啊,我雖然沒霍丫頭那麼了解,但還是在古書上看到過點兒,古代的巫術里有一種就是攝魂,施術者能佔據或者控制其他人的身體和靈魂。」

我有些不相信:「不太可能吧,搞不好都是什麼迷藥之類的。」

老林見我不相信,便怒了,當即喊道:「難道你忘了長門宮內的陳阿嬌嗎?」

我突然想起,老林有一次讀一個唐朝叫司馬貞的人寫的《史記索隱》一書,還專門給我們講過這一段。說漢武帝喜歡上衛子夫以後,冷落了陳阿嬌。陳阿嬌一怒之下,找御用女巫用巫術攝取了衛子夫的魂魄,說白了就是在衛子夫身體里找了個地方,把她的魂魄軟禁在裏面。

後來漢武帝發現了這個事情,找來大師,用中指的鮮血抹在衛子夫左邊的眉毛上,才破了這個巫術。

我有些不放心,又問道:「這能成嗎?」

「成不成也就這辦法了,試試吧!」老林也有些無奈,說出來的辦法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心虛。

黑暗中,我連那女人在哪兒都看不見,怎麼把血抹她左眉毛上啊?我正發愁呢,老林又喊道:「那些虱子怕酒精,估計她也好不到哪兒去,用酒精潑她。」

是啊,我咋把這茬兒忘了。我站起身,對醒來的兩位喊道:「都閃開!」說完,我把最後那小半瓶酒精全灌進了嘴裏。

我含着酒精,打着了打火機,那女子又笑着沖我撲了過來。我側身讓過她的羽毛披風,一口酒精全噴到她那羽毛披風上。

「啊—」笑聲變成了慘叫。暈死,我這是酒精,不是濃硫酸,不用這麼誇張啊。那女子唰的一下拔高了起來,在空中飛舞,彷彿是受了什麼巨大的疼痛。

她就這樣不斷地尖叫,在空中翻滾。

在空中盤旋了幾圈之後,她呼的一下,飛進了空哥的棺材,聲音隨之也戛然而止。

終於還是讓她停下來了,我和老林趕緊飛奔過去,弄得這邊又醒來的幾位還以為狼來了呢。

我衝到棺材邊,老林掏出打火機點亮,只見豎着的棺材裏站着一個人,沒有羽毛披風,一身穿着打扮和霍青嬨一模一樣,只是那張臉依然是那女人,此刻她閉着眼。

老林沖我喊道:「趕緊啊,左眉毛!」

我有些遲疑:「這有用嗎?」霍青嬨的情況和衛子夫的不一樣,如果真像那個司馬什麼的說的那樣,人家衛子夫的魂魄還在身體里,這霍青嬨的魂魄在不在身體里現在還難說,但是我知道即使在,她身體里還有個更霸道的魂魄呢。

老林差點兒給我來上一腳:「現在還管得了那麼多啊,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我狠狠心,咬破了中指,看着血流了出來,也不管那麼多了,救不了霍青嬨,大不了我給她償命。

我上前一把掐住那女人的下巴,那女人依然閉着眼睛,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此刻她哪怕就是拚死反抗,我也要把她按回去。

看到她左眉毛上被我塗滿了鮮血,我才鬆開手,這時才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汗。說句實話,這會兒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無神論信仰者,因為看見幾件超自然的事情,現在居然相信了一個老神棍的話,在這兒裝神弄鬼。唉,慚愧啊。

我們等了半天,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我和老林緊張地盯着那張臉,就像買完彩票,蹲在電視機前等開獎一樣。可我怎麼覺得老林的這個辦法,和中五百萬一樣,不太靠譜。

直到此刻我才看清了那張臉,你別說,這個叫墨羽的西域女子,還真算個美女,有點兒亞歐混血的模樣,可能是比較早入侵的蒙古人種的後裔。

這時,那女人的眼睛突然睜開了,她用仇恨的眼光狠狠地盯着我和老林,眼神就像兩把刀子,彷彿要把我倆的心臟從腔子裏掏出來。

我被她盯得發毛,怒道:「你到底是誰?滾出這個身體!」

那女子依然瞪着我和老林,突然她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身體前傾,一張嘴吐出一團東西。我和老林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再打着打火機往下看,只見地上一個粉紅的肉團,還在那裏跳動。

再抬頭,只見那女子已經不見了,霍青嬨的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有些虛弱,閉着眼睛一頭栽倒下來,我和老林連忙架住她。老林扶著霍青嬨,我又打着打火機,地上有許多碎木頭,原本打算給霍青嬨找個乾淨一點兒的地方讓她躺着,結果一打着打火機,就看見那個肉團正一點一點地跳着,像是要離開這裏。

我豈能讓它如願,抽出軍刀,上前一刀將這個罪魁禍首插在地上。肉團被戳破之後就像煮熟的黑芝麻湯圓破了口子一樣,流出許多黑水,然後肉團也與黑水融成了一團。

就在戳破肉團的時候,我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個女人的尖叫聲,但好像不是從耳邊傳來的,而是從心底傳來的,把我弄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更絕的是,戳破肉團的同時,石室的大門也發出咔嚓的聲音,貌似鎖被打開了。打開我也不敢出去,誰知道那個會陰笑的傢伙走了沒有。

不過聽到石門打開的聲音,我心神一定,看樣子,第三重考驗我們是通過了。

石室里噼里啪啦地響着聲音,那個摔碎的木箱子被曹爺和龍大少弄成一堆火。雖然微微泛潮的木板弄得我們都和熏雞一樣,但是大家都死裏逃生,更想聞點兒人間煙火的味道。歪歪不知道又從哪裏鑽了出來,此刻正圍着火堆又蹦又跳地轉圈圈。

霍青嬨坐在火堆邊靠在恐龍專家的身上,恐龍專家一副天真的模樣,正不斷地在霍青嬨頭髮間翻找,好像是老猴子在給小猴子捉虱子。

駱駝也醒來了,這小子現在臉和紙一樣白,虛弱得沒人扶他根本站不起來。果然讓我說對了,其實有時候傷口癒合得太快也不見得是好事。老林悄悄和我說,他發現駱駝的身體基本已經毀了,金翼甲蟲把他弄得內傷嚴重。

我就想不明白了,同樣是成了巫蟲的宿體,為什麼霍青嬨只是有些虛弱,而駱駝已經到了身體都毀掉的地步?老林說,他檢查駱駝身體時,發現被甲蟲鑽過的肉皮裏面的一層肉都被吃空了。原來內傷說的不是內髒的傷勢,而是第二層肉的傷勢。

暫時不談駱駝的事情,我和老林蹲在那攤黑水前,我手上還拿着那塊畫着地圖的木牌,老林和站在他身後的喬大少一直在攛掇我把木板按進黑水中。這是喬大少想出來的,也只有他能想出來這缺德主意,說那攤黑水其實是隱形藥水,作為第三重考驗的獎勵,那塊木牌上應該還有地方沒被標出來,放水裏涮兩下就出來了。

本來我還害怕萬一那黑水有什麼腐蝕性,或者和墨水一樣的功能,直接將木牌腐蝕或者染黑,我們就得不償失了,這是我們出去的希望啊。結果老林拿一塊木片試驗了一下,黑水居然無色無腐。

我放心地把木牌放進黑水中,再拿出來時,果然上面顯出了圖案。在岸邊的某處位置上,畫着一個三座山峰一樣的圖案。

我看了一旁興高采烈的喬大少一眼:「還真讓你小子蒙對了。」

我拿着木牌坐在霍青嬨身邊,把木牌上的圖案指給霍青嬨看。霍青嬨點了點頭,沒有發表意見,只是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她說的話,是想問我到底我們是尋找出路,還是去那個畫着山峰的地方看看,是不是能從那裏進嘗歸的墓室。

望着那塊木牌,我也有些猶豫,雖然我很想揭開空哥是怎麼瞬移到沙漠裏去的秘密,有可能那就是出去的關鍵,但一點兒線索和頭緒都沒有。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霍青嬨,然後又小聲說道:「空哥出現在沙漠裏的原因查不出來,我們只有走那條路了,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霍青嬨又點了點頭:「讓我再休息下,後面也能幫上點兒忙。」

「沒事,反正我還沒想好怎麼對付那個會陰笑的傢伙,你有大把的時間休息。」

看着霍青嬨的精神狀態好了一點兒,我問道:「為什麼我看那個畫着羽毛的頭骨沒反應,你看了就會突然中了巫術?」其實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我許久了。

我看着霍青嬨低頭沉思,於是說出了我的看法:「後來老林、喬大少、曹爺他們幾個人都看過,都沒反應,是巫術破掉的原因,還是別的?我覺得是不是因為你是女人,和那個墨羽性別相同?」

霍青嬨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對,如果說一個隊伍里沒有女人,難道第三重考驗就不用進行了?這說不過去。」

她又想了一會兒,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說道:「問題在那些頭骨的文字上。我想了一下,我和你們唯一的區別就是,那些文字我都認真地去讀了。」

我大驚道:「不是吧。看兩行字也會中巫術,這也太誇張了點兒吧?」

霍青嬨卻沒有絲毫覺得好笑的意思:「其實巫術就是這樣,可以有許多種表現方式,我懷疑剛才我就是小聲地念出那些文字,在某個部分上的發音和驅動巫術的咒語很相似,然後又被那個圖案一刺激,才會令墨羽的靈魂有機可乘。」

這樣也行?「那要是不讀出聲音來,豈不是就沒問題?」

「只要你讀了,不管有沒有聲音,動沒動嘴,都會中著兒。」霍青嬨解釋道,「咒語是古代巫術的關鍵部分,高深的大師可以默念咒語來啟動巫術。我雖然不是高深的大師,但是也沒有直接啟動巫術,那個畫羽毛的頭骨才是關鍵。」

我倆正就巫術的啟動方式、咒語在古代巫術中的作用展開深入探討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陣響聲,是龍大少。

他推倒了空哥的棺材,將裏面的獸骨啊、垃圾啊,全扔了出來,還不甘心,又開始蹂躪棺材。

大腳踢得棺材砰砰響,這棺材又沒用釘子釘,只是用木楔子揳起來的,豈能經得起他的蹂躪,沒幾下就被踹散架了。坐在火堆邊沒有參與他的暴力活動的淘金佬跳了起來,過去勸他,這小子也不聽。

終於,這小子抓起了空哥的屍體,淘金佬想去阻止,卻已經晚了,龍大少將空哥屍體狠狠地砸在火堆里。我不知道他是對空哥不滿,還是對坐在火堆邊的我們不滿,反正弄得火星四濺。

我們連忙掩護傷員轉移,避過火星。只有龍大少一人還站在火堆邊,不斷將那些被他踩碎的棺材板扔進火堆里,嘴裏還不停地罵罵咧咧。我怒了,捂著鼻子衝上前去,一腳將他踢翻在地上。

我掏出金虎玉環在他面前晃動:「你不是要找這個嗎?這個就在我這兒,你來拿啊!」

龍大少本來被我踢翻以後,翻身張嘴就要罵,看見我拿着金虎玉環,頓時一臉吃驚的表情。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裏,它是不是能打開墓室的大門?」龍大少也不管我踢他的事情了,盯着金虎玉環問道。

「打開墓室的大門?」我疑惑了,這東西是把鑰匙?當下我沒理他,而是走到大家站着的牆角。

龍大少走到我身邊:「李隊長,我們之間可能存在誤會,剛才是我不對,這個東西對我很重要,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告訴我,這個鑰匙你們是怎麼得到的?」

見我沒拿好臉理他,龍大少又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和他關係最好的喬大少。沒想到喬大少見他望向自己,理都不帶理的,直接轉頭跟身旁的曹爺探討起人生和理想來。

龍大少見我們不拿正眼看他,只好再次對我說道:「李先生,如果這次你能幫我,我能給你的救援隊投資,把它打造成國際一流的救援隊。」赤裸裸的誘之以利啊,你咋不說打造成宇宙一流的救援隊?

還沒等我說話,老林冷冷地說道:「還是等出了這片沙漠再說吧。」

龍大少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知道老林在我們中間的分量,連忙又轉移話題:「李先生,我知道你不在乎錢,是我說錯了,可無論如何,求你一定要告訴我。」說完,這小子就要往地上跪。暈死,這龍家父子都一個德行啊。

我一把拉住龍大少,說道:「龍先生,我們是合作夥伴,在這裏我們是親密無間的戰友,你說是不是?」

「是,是。」此時,龍大少哪還有平時的高傲,不過我也看出來了,這金虎玉環對他確實重要,否則不會讓自尊心強到變態的龍大少下跪的。

「既然我們是戰友,我希望我們能夠坦誠相待,大家互相坦白,不要有隱瞞。」我繼續說道。

龍大少聽了我的話,當時就臉色大變,好一會兒,他才站直了身體,說道:「李隊長,你真的想聽?有可能聽了這個故事,你們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笑話,被三撥人拿槍指過,一行二十三人現在只剩六個,我們什麼時候置身過事外啊?而且不說的話,誰知道後面還要出什麼事情。

身旁的喬大少說道:「廢什麼話啊,有話就快說!」

我點了點頭,說道:「為了表示誠意,我先告訴你這個金虎玉環的來歷。」這是我一貫做人的風格,我相信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我拿我的誠意待他,他也會拿誠意待我。

龍大少聽完之後,好半天才說道:「你們真不知道這……呃……金虎玉環的用途?」

我搖了搖頭,表示確實不知。

「其實它是一把鑰匙,開啟嘗歸墓室的鑰匙,別看我們現在闖過了三重考驗,但是沒這把鑰匙,根本打不開嘗歸的墓室門。」

我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龍大少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看一看金虎玉環的內壁,是不是有三道豎槽。」

這東西我研究過很長時間了,裏面確實有三道寬窄不一樣的豎槽。

龍大少用一塊木板將火堆里沒有燒化的空哥的一些骨頭挑了出來,才繼續說道:「剛才那些頭骨上只說到萬年死後,就沒有了,我的故事就從那兒開始……」

這個故事從另一個建造白玉宮的人開始講起。話說傅介子殺死嘗歸立尉屠耆為新王的當夜,玉師張普也在皇宮中。這老傢伙斷手之後反而更加贏得嘗歸的尊重,一直被待若上賓,款待在皇宮中。

皇宮裏,尉屠耆的親信已經開始帶人捉拿嘗歸的親信。張普可是嘗歸的頭號親信,他爬牆逃出皇宮,本來打算去白玉宮投奔萬年,結果當夜四門緊閉,全城通緝他,這傢伙只好躲進偏僻地段一家漢人開的醫館。

那漢人醫生見他可憐,再加上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就收留了他。後來,他乾脆住在醫館里,給醫生當起了學徒。

這期間,他用木簡記錄了許多事情。原來這老傢伙對嘗歸根本就沒有高台石碑上寫得那麼尊重,他斷手也是迫不得已。早在嘗歸屠戮工匠的時候,他就看透了嘗歸的本質,後來工程完工,他知道只要他說要離開,馬上就會人頭落地,於是只好虛與委蛇,為博取嘗歸的信任,乾脆連手都剁了下來。在外人看來,他是嘗歸的鐵桿親信,嘗歸也拿他做親信,連天盤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後來他聽說萬年領着十個徒弟出現在大山中,尉屠耆已經派軍隊去追,就知道一定是天盤的事情有了着落,連忙收拾東西離開樓蘭去找萬年,想着憑藉自己和他同事多年的交情,萬年也不會虧待自己。

結果剛出樓蘭就聽說萬年帶人已經逃離大山,不知所蹤。其他人不知道去向,他可是知道白玉宮的,連忙又往沙漠裏追去。嘗歸死後,除了白玉宮裏還沒出來的人,他是唯一知道白玉宮具體地址的人。

尉屠耆後知後覺地知道了白玉宮的事情,也知道了他這麼一個人,派人四處捉拿他。張普躲過重重關卡才到了白玉宮外。其實,泉眼旁的蜥螈以前並不在那兒,是萬年想盡辦法,把蜥螈連鍋端了過去,無非就是一天扔兩個奴隸過去引誘一下,漸漸地讓那些蜥螈在門口安了家。

他們這些經常進出白玉宮的人都有辦法進去,他進去之後,躲過了重重機關,那些東西都是他和萬年一起造的,所以輕而易舉地,他就發現奄奄一息的墨羽坐在白玉宮門口。其實第三重考驗,用的就是墨羽的魂魄,白玉宮外的墨羽只不過是軀殼而已。但即使是軀殼也是有思想的,也許當時墨羽還沒有死,所以靈魂還沒有回歸到那個頭骨上。

墨羽見都是熟人,就據實相告了,又告訴張普,墓室的鑰匙就在萬年身上,而且還告訴張普,裏面有三重巫術的考驗。

張普一聽是萬年親自擺下的巫術,當時就泄氣了。萬年對巫術的造詣,張普比他十個徒弟都清楚。

張普破不了巫術,只好退了出來,他在隨身攜帶的木簡上記錄了發生的事情。

張普一看樓蘭也回不去,萬年又死了,只好收拾行裝回老家。他把所有的書簡都放在一個木箱裏,但是沒想到死在了沙漠裏,死因不詳。他的屍體和木箱也被掩埋在了黃沙底下。

一直到大概一千六百年以後,一個叫法乾的和尚,在沙漠裏發現了他的遺骨和木箱。張普秉承了雕刻大師的傳統,那些木簡上的字都是刻上去的,又裝在箱子裏埋在沙中,所以還能辨認。法乾和尚就是憑藉木簡上那些一知半解的文字,找到了白玉宮的門口。

但是他被守門的蜥螈嚇得魂都飛掉了,也不管什麼遺址、什麼天盤了,一溜煙跑出了沙漠,然後到了火焰山中的柏孜克里克千佛洞。老和尚受了驚嚇,掙扎地寫完一本類似遊記的東西,記錄他在沙漠中的事情,沒多久就死在了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廟裏的火工道人,把張普的遺物—木簡和法乾的遊記歸到那些佛教典籍中,一直存放起來。

後面的故事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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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救隊異聞錄2:白玉玄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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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心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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