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七章你是誰？

寧朱熹站在門邊，猶豫的樣子落在沈初荷眼裏更加使人傷感。

明明已經盡量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很好，為什麼逃不過那望過來帶着同情的眼神。現在寧朱熹的眼裏還有着，內疚。

「進來吧。」讓開了路，沈初荷走進房間。「你喝點什麼？晚上就不喝茶或者咖啡了，喝點花茶吧？」

寧朱熹上前幾步抓住沈初荷的手腕。「不用了，我來是要告訴你，寧相戈不記得你了。」

沈初荷的身體一僵，好久之後才反應過來的笑了。「比戲劇還戲劇的，就是人生嗎？」

寧朱熹知道她心裏不好受，「我媽現在沒有找你們工作室麻煩了吧？」

還記得那時候，寧相戈睜開眼睛尚迷糊間。伸出手來試探的摸著周圍，而還在等待着他醒過來的沈初荷上去就快速的握住了他的手。

接下來雖然能判斷寧相戈漸漸清醒，卻是在沈初荷沒能等到寧相戈完全恢復意識的時候寧春雨就將她趕走。而作為差點被寧相戈看到的懲罰，寧春雨只需要隨便動動嘴巴，就能給光年工作室苦頭吃。

沈初荷木納的點着頭。「嗯。」

「那你……」

「只要沒有寧夫人的打擾，我還是會過得很好。」

「對不起，沈初荷……」

「玫瑰花還是茉莉花？」沈初荷往屋裏走。

寧朱熹沒跟上去，道一聲再見，輕輕帶上門悄然離開。

腳步停住，沈初荷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似的坐在了地板上，眼淚控制不住的滑落。

他忘了自己啊？……那樣，也挺好的，這樣哭的人只會是自己一個，也不錯了……

他會回到之前的生活里，光鮮華麗，幸福無比。那樣調皮的人，一定會開着車到處去玩吧，像脫韁的野馬……

想到寧相戈以後的樣子，沈初荷將頭埋進雙臂里，眼淚滾滾而下。

他的身邊，不再會有自己……

……雙目無神的望着窗外霓虹閃爍的夜景，寧相戈低下頭將自己埋進雙臂里，咬着嘴唇，忍耐著。微不可聞的聲音，像低低的抽泣。

低落在沙發上的水珠，很快的沁進沙發佈面里隱藏了起來。

揮着手和守在片場前的粉絲打招呼，寧相戈笑得蘇蘇的。「吃過早餐了嗎？可不能為了看我而影響自己的身體喲。」

粉絲手中提盒子的提盒子，送禮物的送禮物，將身邊高大保鏢的懷裏塞了個滿滿當當。

寧相戈撇一眼身邊保鏢，嘴角冷冷的微笑，換了個笑臉跟粉絲告別，進入片場。

姜美心停了車跟上來，撿起保鏢抱不住而掉落的禮物盒。「你最近人氣和熱度不是一般的高，要不要趁機……」

說到一半的話頭停住，姜美心搖搖頭。「不行不行，你大病初癒，不能太累著，還是算了。」

寧相戈沒說話，走到導演身邊，臉上掛着明朗的笑容。「導演，我來啦～」

「寧老師來啦？快坐，剛剛……」

庭院裏擠擠攘攘種植的玫瑰和各色月季，在這已經稍顯涼意的季節不惹眼的薔薇藤卻倔強的爬了滿牆，青綠的藤根展示著自己的身姿。

一棵很大的落光了葉子的樹孤零零的立着，與這十月花期的月季玫瑰以及菊科花朵之間很是格格不入。

不過雖是接近飄零的季節，院裏開放的花朵也着實不少。

按下密碼，推開鐵院門，沿着小石板往前，來到小洋樓前。寧朱熹看着坐在落地窗前失神看着院內花朵的寧相戈，強打精神笑了笑，隔着玻璃沖寧相戈舉高了手中的紙袋。「您點的外賣到了。」

寧相戈站起身繞到門邊開了門，又坐回沙發邊上。

寧朱熹將食物用盤子裝好，端到寧相戈面前。

「快吃啊，生魚片和壽司，你要芥末么？」

生魚片？寧相戈眼神微顫，抬眸看了看寧朱熹手中精緻的食物，嘴角不悅的挑起。「我愛吃這個嗎？」

不過有個人愛吃倒是的了……

「你不是不挑食嗎？」寧朱熹也很不爽。「有得吃你就吃啊，啰嗦什麼。這家店我排隊花了一個小時，你給我說句謝謝會死？要不是看你生病你看我管不管你死活。」

嘴上深深的嫌棄，捏起一塊壽司塞進自己嘴裏，寧朱熹看向寧相戈之前一直看着的方向。「整天坐在這裏看什麼？」

「你瞎啊？」寧相戈沒好氣的看她一眼，指着落地窗前的百合花。「合花……」

荷花？寧朱熹一噎，壽司嗆在喉嚨里猛地讓她咳出來。

他剛剛說荷花嗎？

寧相戈咂巴著嘴嫌棄的看着寧朱熹搖頭。「有像我這麼帥的哥哥，但是怎麼有你這麼噁心的妹妹？你看看你一手的米飯……」

寧朱熹快速的抽著衛生紙擦手，試探的看着寧相戈。「你說這是什麼花？」

寧相戈看白痴一樣看着寧朱熹。「你連百合花都不認識嗎？」

「可你剛剛不是說荷花嗎？」寧朱熹皺眉。

「哦，我懶，省一個字而已。」寧相戈淡淡的笑，看着院外門口守着的黑衣保鏢。「說起荷花，我不是很喜歡。不過，我喜歡初夏的小荷，初荷。」

寧朱熹愣住，喉嚨發緊。「寧相戈……」

指了指院裏空空的游泳池，寧相戈笑着。「反正現在連你身後都跟着媽媽派來監視的人，不如告訴那個保鏢，游泳池裏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種滿初夏的小荷。」

他想表達的是什麼？寧朱熹皺着眉頭。「媽很擔心……」

「我不知道媽是用了多厲害的手段，讓一向不管不顧的寧朱熹都接受了協議……」寧相戈看看院外看過來的保鏢。「怎麼？怕你幫我做壞事所以在你身邊也派保鏢跟着嗎？說說看，我會做什麼壞事讓媽那麼擔心，還多方監視我？」

寧朱熹唇邊揚起苦楚的微笑。「如果我不聽媽媽的話，她就會讓樂樂變成孤兒。思恩哥哥嫂子過世之後，思恩很努力的帶着樂樂生活，可以說她的生活里只有樂樂了。媽要是成心想讓思恩再也見不到樂樂，我們沒有一點辦法……哥哥，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更絕望的是，在後面給予寧春雨支持的外公外婆，是更加不會允許寧朱熹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的……

孤立無援的寧朱熹，是已經被寧春雨放棄的孩子。只能聽話的服從媽媽的安排，監視寧相戈，杜絕沈初荷和他任何的接觸機會。

其實能猜到媽媽會用的方法，捏住人的軟肋。

能接受那種威脅的，必然是退無可退了……

眼角微微濕潤，寧相戈看着窗外的花朵輕輕道。「朱熹，我不怪你。你再等等，我會把這些事情，一併解決的……」

聽到這種話開心只是一瞬便過，寧朱熹心頭浮上濃濃的擔憂。「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寧相戈抬眸，眼神明朗認真。

「一直都沒忘記，哪裏來的記起？」

古韻文給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上，沈初荷嘴角上揚，手指撫上照片里那張臉，眼眶漸漸的發紅。

寧相戈，照片里的你看起來很好。臉色紅潤，皮膚也很好，雖比之前更消瘦了，但是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還是非常有感染力，讓人一見到這笑容，就想跟着彎起嘴角。

他忘記了也好，這樣自己就不用去找別的男人而滿足寧春雨的要求。就這樣的熬下去的每一天，只要隔得遠遠的看着他就好。

門被敲響了，小黎探著頭進來。「沈編，你要不要出來一下？」

又有人送你花……

不過這次是大朵大朵的野百合，大大的一束，捧在在快送員的懷裏。

簽收了就走，根本沒有出處。問不出個所以然。

沈初荷看着那束花，根本不敢碰。

像之前的曼陀羅，深深的陰影籠罩在她心頭。

「花語是等待幸福的再次降臨，沈編……」小黎在沈初荷身邊輕輕道。「你真的不知道這幾天的花是誰送的嗎？」

連小黎心裏都直犯嘀咕……會不會是……

「寧老師的經紀人在片場告訴大家你是在寧老師生病期間和他鬧了不愉快，所以根本不讓大家在寧老師面前提起你的事情，名字都不能提起。說是怕刺激到寧老師……但是，這花會不會是……」

看得久了，身邊的人大多知道沈初荷和寧相戈的感情，早在四年前就已經糾纏到一起了。

不知道他們具體事情的人以為是在四年前兩人的故事開始，知道一些的人以為是十年前開始的故事，包括沈初荷。

更往前的故事，在早早以前，就情根深種，卻只有寧相戈一個人知道。

那是二十年前，在少年時期。尚沒喜歡過任何人，看着小小的沈初荷，怦然心動的寧相戈。

聽着耳邊小黎的聲音，沈初荷輕輕搖了搖頭。「不會的……」

他已經忘記自己了，誰都沒忘，唯獨自己。

不傷感的話，那是用來安慰別人的話，騙自己的話。但是真的能騙得了嗎？

看着沈初荷那副樣子，小黎輕嘆了口氣，笑着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原本冷淡寡情的魔女，此時在別人的眼裏，卻也不過就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女人，和尋常人一般無二。

「也是。和大明星戀愛，也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小黎別別嘴角，低下了頭。

突然聽到前台小姐一聲尖叫，隨即辦公室里都是一片驚呼。小黎抬起頭，看着從門口越走越近的人，驚訝得眼睛都快要跌出眼眶。

「寧相戈？——」

拉開辦公室門的手停住，沈初荷心臟一顫，全身緊張的繃緊。呼吸慢下來，心臟卻是狂跳個不停。

耳邊真的是那個名字嗎？是不是……聽錯了……

「寧老師，您來這裏有什麼事情嗎？」還算見過幾面的小黎飛快的跑到寧相戈的身邊。「聽說您現在已經回片場工作了，怎麼不多休息一段時間呢？啊，還有祝賀您獲得英雄市民獎。您想喝點什麼嗎？我們這裏有咖啡，花茶，還有奶茶，聽說您喜歡喝甜的，咖啡廳很近，康寶藍是不是？我們去買。」

聽着小黎招待寧相戈，眾人的眼睛卻是在寧相戈和沈初荷身上轉來轉去。

他不會是來找沈編的吧？

「不用客氣了，有點小事，我問完就走。」寧相戈笑着，眼睛環視一圈偌大的辦公室，再看向個人辦公室前沈初荷的背影，視線停下來。

小黎臉上帶着興奮，滿心期待的看向沈初荷。

沈編！他來找你啦！——

視線一轉，落回小黎的臉上，寧相戈笑笑的帥氣臉蛋讓人發暈。「你們這裏誰是負責人？」

「古主編出去談事情，現在是沈編，呃沈主編在這裏。您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找她……」小黎直犯糊塗。既因為那帥氣笑顏迷糊，也為他看沈初荷陌生的視線迷糊。

這兩人怎麼回事？

沈初荷轉過身，面前的寧相戈一身休閑灰色西裝，腳蹬白色休閑鞋，身材挺拔。看起來俊秀不凡，氣質高貴又帥氣。

只是那更加消瘦的身體只看一眼沈初荷的眼淚便控制不了，眼眶瞬間便紅，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

寧相戈眉梢輕顫，轉過視線看着身邊小黎。「她？你說在哭的那個人？是你們這裏的負責人？」

小黎一愣。「寧老師您怎麼了？」

看着哭得稀里嘩啦的沈初荷，寧相戈露出不解的表情，一步步向她走去，歪下頭看着沈初荷的臉，帶着微微笑意。

「是我的粉絲？看到我這麼激動……要我給你簽名嗎？」

調皮的語氣，就像從前。

沈初荷咬着嘴唇，強忍着淚水，握緊拳頭看向面前辦公室里一張張疑惑的臉。「我以後再跟你們解釋，給寧老師泡杯花茶，送到我的辦公室。」

強忍着眼淚，紅紅的眼睛不敢看面前的寧相戈，沈初荷低着頭輕輕道。「不好意思，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擦肩而過的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手指勾了勾，卻始終沒伸出去，寧相戈收回手笑笑，詢問的看向身後一臉疑問的眾人。「是這個辦公室嗎？」

「是的寧老師，您先請坐。」小黎快步上前將沈初荷辦公室的門推開，領着寧相戈進房間。

在洗手間里哭得撕心裂肺，沈初荷腦子裏一團亂。大腦缺氧，身體發顫冰冷。

好不容易鎮定了情緒，看着鏡子裏面雙眼紅腫得不行的自己，沈初荷鼻子又是一陣發酸。吸吸鼻子，躊躇著，走出了洗手間。

……推開門，沈初荷低着頭坐到自己的辦公椅上，打開面前資料裝作忙碌的樣子。「寧老師，有什麼事情您說吧。」

寧相戈嘴角笑意微微揚起，玩味的看着不敢看自己的沈初荷。「不是我的粉絲嗎？為什麼不敢看我的臉？」

沈初荷將眼鏡架上鼻樑，看着電腦屏幕。「不好意思寧老師誤會了，我並不是您的粉絲，剛剛只是眼睛有點痛，我昨晚熬夜了。」

寧相戈唇邊扯出一絲無可奈何的微笑。「最近我接了一個代言產品，你能加到劇本裏面去嗎？」

沈初荷抬眸看向寧相戈，撞到他定定的視線之後又低下頭。「是什麼廣告呢？因為是古裝劇，所以現代的產品並不好植入，具體要看看情況，等古編回來我再和他商量一下。」

……

「什麼！廣告植入的事情他親自去了光年！？」聽着寧相戈助理的話，姜美心大驚失色，「你怎麼不攔著啊？不知道要禁止他和沈初荷有關的一切接觸嗎？更何況是親自去光年？」

助理苦着臉認錯，跟着抓起桌上車鑰匙就往外跑的姜美心跑了起來。「美心姐，我只是提過這個，我也沒注意他就把車鑰匙拿走了……」

「那你就應該跟着他去而不是來找我！」

「有保鏢跟着，而且我想辦公室里那麼多人，寧老師不是不記得沈編劇了嗎？那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而我要是一個人去找寧老師，也無濟於事啊，寧老師根本不會鳥我……所以……」

所以才來找你啊……

姜美心瞪一眼助理。「是要我誇你腦子轉的快嗎？」

聽到門外傳來姜美心的問話聲，寧相戈收斂唇角弧度，冷冷的站起身，看着門口的方向。等待着推門而入的姜美心。

「沈初荷，寧相戈在你這——」

沈初荷站起身，看着姜美心微微笑了笑。「在我這，有這麼恐怖嗎？」

是不是看錯了？姜美心皺皺眉，總覺得沈初荷眼裏有着防備和攻擊性。「沒，只是……」

「這樣也算我的錯嗎？那這次要怎麼懲罰我？」沈初荷諷刺的看着姜美心。「上次是用光年，這次是用我弟弟來威脅我嗎？」

姜美心看向寧相戈。「你先去車上等我，我有話要問沈編劇。」

寧相戈攤着手無所謂的笑着，從助理拉開的門裏走了出去。

視線里最後的沈初荷，傲然的站在姜美心面前。眼裏的不舍被助理關上的門擋住，兩人相視一眼，寧相戈嘴角弧度微微的揚起。

沈初荷深吸一口氣，轉眸向著姜美心。「即使我哭得一塌糊塗，他也只是走到我面前，問我是不是他的粉絲……姜美心，你可以轉告他的母親，如果不是他這樣冒然找過來，我是不會再見他一面的……」

姜美心看着沈初荷桌上的廣告資料。「寧相戈找你做什麼？」

沈初荷將資料推到姜美心面前。「他的代言產品，想植入，難道你不知道嗎？還是他根本就沒失憶，故意跑來找我。」

真的只是因為這個來找她嗎？姜美心皺皺眉。「寧相戈身邊都是監視他的人，沈初荷，不想出事你就要把握住自己。」

「我還要怎麼把握自己？」無奈的看着姜美心，沈初荷只覺得凄涼。「他就坐在我面前，從他醒后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我有多想近距離的看看他的臉，可我都忍住了……我真的不知道要做到什麼地步，她才會罷手……」

看着眼圈發紅又要哭出來的沈初荷，姜美心也於心不忍，輕輕道一句「對不起」，快速的退出了房間。

看着門關上，沈初荷滑坐到辦公椅上，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忍不住抱住雙臂，緊緊的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