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六章重新開始的故事

姜美心手裏的花束已經被插到了花瓶里，看着花瓶里的花毛茛，沈初荷笑笑。「很漂亮。」

「是他最喜歡的花。」姜美心得意的笑起來，看着床上的寧相戈。「因為像他一樣，受歡迎。所以花毛茛是非常適合他的花。」

所以受歡迎是花毛茛的花語嗎？沈初荷眼裏那張憔悴的臉，還是讓人心動的帥氣。

看着沈初荷臉上好不容易緩和的憂鬱，姜美心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一定會醒過來的，知道自己得了市民英雄表彰他一定想拍張超級帥的照片。大家都在等他，他一定不會放棄的。」

「我也不會。」沈初荷輕輕道，臉上笑容更深了些。「我覺得，他就快醒過來了。」

姜美心來勁了。「為什麼？」

沈初荷看看似無意識勾緊自己手指的寧相戈手指，說不清道不明的，就是直覺啊……像寧相戈，和自己小秘密般的……

就算是最低級的反射反應，她也會堅持，他快要醒過來了。

……寧相戈醒來的時候，身處的地方變了。

不再是能自如呼吸的水下，而是，自己和葛大強戰鬥過後的戰場。

自己傷痕纍纍的別墅。

應該還是在自己的世界裏吧？還能出得去嗎？快步走到門邊，寧相戈試探的推門，門應聲而開，通向院內的路就擺在寧相戈眼前。

能打開門，那院外的門也可以打開嗎？！寧相戈腳步越來越急，沖向了高大的鐵柵欄外圍。

……

咳嗽聲的響起讓正觀察寧相戈飲食情況的秦思明皺皺眉頭，看向正從鼻飼管喂流食的沈初荷。「還沒去拿葯嗎？」

沈初荷認真的看着寧相戈。「不要緊，馬上就會好的。」

秦思明挑開眼睛，不再說話。

……沒過多久，去而復返的秦思明走進病房，將葯放在沈初荷手上。「一天三次，一次三顆，飯後服用。晚上睡覺的時候吃這一顆。」

沈初荷閃躲的縮回手。「秦醫生……」

「不要把感冒傳染給我的病人，照顧好自己最重要。」那動作落在秦思明眼裏，刺眼但是卻是無可奈何的結果。

點頭應好，沈初荷將葯放在床頭柜上，一句話都不再說。

秦思明嘴唇動了動，轉過身。猶豫着，還是將話說出了口。

「你做再多也是徒勞。」

他指什麼？「可我還是要做。」帶着些情緒，沈初荷的眸子裏有着微怒。一個醫生對病人「家屬」說出這種話，也是沒誰了。

「我是指，等他醒過來……」秦思明皺皺眉頭。「寧春雨不是一再跟你強調讓你立刻就離開嗎？」

豪不避諱，在醫生護士面前都說得出來的話，寧春雨是打心底的輕視她。或者，寧春雨輕視的人，不止沈初荷，包括身邊的醫護人員。

不然，怎麼能當成別人都不存在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呢？

沈初荷低垂的頭抬起來，看着秦思明。「即便是那樣，也要做。」

現在就離開的話，對於自己一輩子都是折磨。

能陪一秒是一秒嗎？秦思明不敢認同。「寧家的勢力範圍很廣，你除了聽話沒別的選擇。但是，你愛的人也同樣希望你這樣嗎？」

沈初荷知道寧春雨不是在開玩笑，所以，不敢抱着垂死掙扎的想法。「平凡人是很渺小的。」

啊，看不出來她還是會向現實低頭的人……既然這樣自己醒過來又有什麼用？……

寧相戈聽着腦子裏的聲音，腳步漸漸的慢下來，正要按下高聳鐵門開關按鈕的手指垂了下來，像喪失了方向和目標。「沈初荷……」都經歷這麼多了，最終卻還是要放棄自己嗎？

多參數監護儀上的波形突然發生了變化，秦思明大步一邁來到床邊按下按鈴，看着呼吸急促，但是血壓血氧心率皆急速下降的波形。拿出胸口口袋裏的筆燈觀察寧相戈的瞳孔。

沈初荷陪護多日，對那數字已經像醫護人員一樣敏感，現在看到那不好的數據，心中充滿了恐懼。

「寧相戈，寧相戈，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醒過來。」

醒過來又怎麼樣，你也不會在。

寧相戈聽着腦子裏的聲音，輕輕垂著頭。

「我知道你聽得見，寧相戈，你給我醒過來！你只要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是真的嗎？是不是想詐自己？寧相戈嘴角撇撇。

眼看着心率的波形變成一條直線，沈初荷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放聲大哭出來。

「寧相戈！你不準放棄，你必須醒過來。你要是有事的話，我也活不了……寧相戈，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有事……就算辛苦也要堅持住，我等你好不好？你回來好不好？」抓着他的手，沈初荷混身如冰，顫抖不止，眼淚斷了線般的簌簌往下。

她被嚇到了，心中被死亡的陰鬱籠罩，感覺以後的人生都會像窗外濃重的夜色般黑暗。

寧相戈，是她苦難灰澀的人生里，唯一的光。

哪怕站得遠遠的，看着這道光就會覺得幸福滿足。可是如果現在這道光熄滅了呢……

「如果你死了……我也會去死的，知道嗎？……」

寧相戈輕輕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

「真是拿你沒辦法，沈初荷……」你知道，我這麼愛你，怎麼會捨得你難過……

手指揚起，寧相戈朝着按鈕重重的按了下去。

……耳邊亂成一片的各種聲音。

「準備除顫器！快——」「秦醫生，這裏顯示數值不是很樂觀……」「起搏器。」「呼吸機。」「快點！」「腎上腺素。」「……」

……視線一片模糊，漸漸匯成的人臉越來越清晰。寧相戈心急的張嘴，喉嚨里卻發不出來清晰的字眼，咿咿呀呀猶如一個語言障礙患者。

「相戈，你真的醒了，我的兒子！」寧春雨緊緊的抱住寧相戈，喜極而泣的眼淚流下來。

寧相戈視線環視着周圍的環境。按下按鈴叫醫生的寧朱熹開心的又哭又笑，外公外婆站在旁邊看着寧相戈握住他的手又是親又是哭泣，吉恩軍立在一邊，偷偷擦去眼角的淚水，沖他微笑着。

寧相戈皺皺眉，失神的環住媽媽的身體，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安慰著。「媽……」

聲音沙啞，聲帶像被撕扯了一樣痛，喉嚨里像含了一大塊咽不下去的棉花，即痛又癢。

「水……」

隨着他的聲音，寧春雨立刻鬆開他，接過寧朱熹遞來的溫水小心的餵給寧相戈。「醒來就好，一切就都會好起來……」

寧相戈點點頭。

秦思明走進病房，看了看病房裏的人，冷著臉。「病人還需要靜養，留一個人陪他就好。」

這個聲音，很耳熟。

寧相戈抬眸看向秦思明，正與秦思明視線相撞。

只在電視中看過寧相戈鮮活的樣子，現在他醒來的樣子，卻是第一次見。

眸裏帶着淡淡的警告和審視，直直的打在自己身上。雖然臉色尚且蒼白憔悴，卻是絲毫未影響那臉上的帥氣。秦思明皺了皺眉頭。

「你是……」寧相戈輕輕道。

「這位是秦醫生，你的主治醫師。」寧春雨解釋著，很是感激的看一眼秦思明。「真的非常感謝秦醫生，讓我兒子醒過來。」

秦思明客氣的點一下頭來到寧相戈面前。「聽你說話不是很清晰，是不是喉嚨痛？」

寧相戈看着他點點頭。

「正常現象。」秦思明在本子上記錄。「等會有一些檢查要做，沈小姐你用輪椅推——」

聲音戛然而止，秦思明臉色一黑。

一屋子裏的人神色各異，但是都望向了一臉因為發音難受的寧相戈。

垂著頭的寧相戈眸里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抬起頭疑惑的看着秦思明。

秦思明輕咳一聲，看向寧春雨。「不好意思，是您送患者做檢查嗎？」

寧春雨忙不迭的點頭。「對，我去。」

「沈小姐是誰？」

寧相戈輕輕問。

寧朱熹將頭埋低，鼻子再次漲的發起了酸。

外婆走到寧相戈身邊拍拍寧相戈的肩膀，慈愛的笑着。「是之前在這裏照顧你的護工小姐，不過你醒了，她也就完成了任務，離開了。」

寧相戈了解的點着頭，「那……謝謝她……」喉嚨很痛，輕咳一聲，寧相戈換個姿勢躺下，眼皮發重的閉上眼睛。

見他睡着，眾人紛紛走出房間，不再打擾他。

而一走出病房，秦思明就被眾人一齊圍了上來。「秦醫生，剛剛寧相戈表現的是不是有點奇怪？」「就好像不記得沈初荷一樣。」「他莫非是失去記憶了？」

秦思明向後退一步。「失去記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大腦是很複雜的。」淡淡的看向寧春雨，意有所指的道。「人心也很複雜。」

寧朱熹舒了口氣，苦笑了一下。「這或許是好事。」

「那還有機會恢復嗎？」寧春雨最關心的問題。

秦思明搖搖頭。「這個我不清楚，但是他看起來沒有忘記家人，卻單單忘記了沈初荷……」這是很可疑地……秦思明推推眼鏡換了個說法。「這是選擇性的遺忘，只是忘記一個人而已，應該影響並不大。」

寧春雨笑了，點着頭感謝秦思明，家人們都舒了口氣。

只有寧朱熹輕輕皺着眉，審視的看着秦思明。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怎麼他說的話都是媽媽最愛聽的……雖然聽起來很客觀，但是就是哪裏有着說不出來怪怪的感覺……

……無人的病房內，寧相戈緊閉的眼角，晶瑩的淚珠順着眼尾輕輕划落。

寧相戈一天天的恢復，努力的做着康復訓練。一個月後，再站在劇組的時候，劇組的工作人員哭了大半。祝賀英雄回組，氣氛像極了久別重逢的朋友。

客氣完了拿着自己的劇本，寧相戈環顧一圈周圍，像找尋着什麼，繼而低下頭。

姜美心將泡好的枸杞紅棗茶遞給寧相戈。「半年之內不許喝咖啡，這段時間我會接送你上下班，陪在你旁邊。」

「怪肉麻的。」寧相戈做出打冷顫的樣子，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抬頭看著作為風景樹摘種的銀杏樹，嘴角浮出一絲笑意。「我一覺醒來，天氣真的變冷了呢……」

導演端著咖啡過來，還沒放下，看到寧相戈面前的枸杞紅棗茶之後後知後覺的一拍腦門。「啊，瞧我這腦袋，只記得買寧老師喜歡的康寶藍，卻忘了你剛康復不久……還是姜老闆細心……」

姜美心笑着接過導演手中的咖啡。「沒關係，我幫他一起喝掉，將導演的心意放進肚子裏。」

導演笑着。「不過，真的沒關係嗎？寧老師的身體？作為市民英雄，我們可是認定了寧老師這位男主角別人都不行的，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時間？」

寧相戈搖搖頭，揚起手臂鼓起手臂上的肌肉。「看，我現在好得還能再打贏一個暴徒。」

這種讓人放鬆的幽默還是能暖化人心，導演欣慰的拍拍寧相戈的肩膀。「不要太勉強了喲，吃力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們，有什麼事我們都給你做。」

寧相戈點頭道謝，姜美心則送著導演走出很遠。

視線一轉，撞上正看着自己的張維亞，寧相戈皺了皺眉。

「你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挑釁的語氣一如從前。

張維亞搖搖頭。「沒什麼意思，寧老師回來了我們都很開心。」

只是，他的老闆姜美心來組裏提前打過招呼，說誰都不要在寧相戈面前提起沈初荷。說的冠冕堂皇是因為養病期間和沈編劇鬧的不愉快，不要刺激到他，讓大家照顧著點。

難道不是因為和新聞上的方穎櫻正曖昧嗎？昏迷期間方穎櫻不是還去探病過幾次嗎？新聞里反而沒有提及沈初荷一個字。

本來任誰看都是正牌女友的沈初荷，反而沒有去探病？緋聞女友倒是去幾次被拍幾次？

這還不是明擺着的事情……

寧相戈劈腿了，所以沈初荷沒有去探病，方穎櫻擠掉了沈初荷吧？

既然會那麼對待她，當初自己就不應該那麼輕易的就放棄。

又不是傻，這種違心的客氣話寧相戈一看就懂，看着張維亞，厭煩毫不掩飾的從眼裏流露出來。「有話就說。」

眼裏閃著濃濃的勝負欲，張維亞笑笑。「只是想告訴寧老師，你拋棄掉的，是別人珍視的。我以後不會再因為寧老師的幾句話而退縮，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怎麼珍惜別人。」

寧相戈眼裏寒光一閃，「我丟掉的，也是我的，你試試伸手看看。」

這可真是臉皮厚了。張維亞也不在意，笑着頷首。「再見，寧老師。」

心煩意亂的寧相戈站起身，看着迎面而來的姜美心也沒停下腳步。

「你幹嘛？」姜美心不解的跟上他。「你是要離開嗎？今天不開工了嗎？」

寧相戈向姜美心伸出手。「車鑰匙。」

姜美心遞上車鑰匙。「你要去哪？我來開車，不然阿姨會罵死我的。」

「在被罵死在她手裏之前。」寧相戈停下腳步，認真的看着姜美心。「你會先看到我鬱悶而死。」

姜美心腳步頓住，這話說得不知所謂，但是卻讓人害怕。上前幾步抓住已經走開的寧相戈。「你究竟怎麼了？我剛剛看張維亞從你那邊離開，你們說了什麼？」

眼神像受傷的小獸，寧相戈懊惱地看着姜美心。「他說我拋棄了一個人，我怎麼想都想不出來，頭好痛。」

姜美心一愣，臉色明顯的慌亂。「啊……怎麼會呢？沒有的事情，別聽他胡說，他是嫉妒你得到所有人的喜愛。」走到車邊，拿着鑰匙按了開鎖鍵再塞回寧相戈手裏。「你不是要自己開車嗎？去吧，慢一點，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或者發條短訊。」

寧相戈痛苦的點點頭，走到左邊打開車門，發動車子。

姜美心則快速的往外走，邊走邊播出了電話，神色緊張擔憂。

「不好意思了，美心……」雖然知道你是為了自己好，但是順着自己媽媽的意思而監視自己，卻是讓人很反感的事情。

視線轉向片場里正拍戲的張維亞，寧相戈嘴角浮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在你沒靠近我丟掉的人之前，不如期待一下我那位偉大的母親會對你做什麼事情吧……」

不過，要應付自己那位偉大的母親，你怕是沒什麼餘力去珍惜別人了吧……

沈初荷看着辦公桌前的花，走出辦公室，環顧一眼吃着早餐或者擦桌子的同事。「你們有誰知道我桌上的花是哪裏來的嗎？」

沒有署名，沒有任何留言條，卻在大家都上班之前存在於自己的辦公桌上。不同於收到花的驚喜，卻是濃濃的可疑。

「哦，誰這麼無聊？送紅色喇叭花？」一名男同事哈哈大笑，辦公室里頓時笑成一團。

沈初荷懷裏的花朵，看着確實是挺像喇叭花。

「可是，這不是比喇叭花大多了嗎？」一個女同事喊道，然後跑到沈初荷身邊拍了張照片。「我來搜搜看是什麼花啊。」

大家八卦的走上來，看着手機裏面的花臉色皆是一白。

「沈編，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沈初荷皺皺眉頭，「什麼？」

「這是曼陀羅啊，誰這麼無聊會送曼陀羅？會死人的好不好？」「看看花語是什麼，是不是想借花留下什麼信息？」「等等，曼陀羅，紅色，紅色，紅色……」翻着手機的女同事雙眼一滯。「血腥的愛……沈編，你快丟了吧，真的太恐怖了……」

沈初荷將花丟進垃圾桶，實在想不出會有誰這麼痛恨自己。

古韻文提着包走進辦公室，看着氣氛陰沉的大家。「這是咋啦？一大早的表情都那麼陰鬱。」

「沈編被人送花了。」同情的看着沈初荷，小黎指指垃圾桶里的花。「但是送的是變態的曼陀羅，紅色的話語更恐怖，是血腥的愛……老大，你下班了能不能送一送沈編？」

還有人送沈初荷花？古韻文笑笑。「恭喜你啊，有人送你花。像我，連個想送花的對象都沒有。」

老大搞清楚了重點沒有？辦公室里的人個個一頭黑線。

沈初荷看他一眼轉身就往自己辦公室里走，古韻文一看那樣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快步跟上她的腳步，關上了辦公室門。

「送花的是誰知道嗎？」

沈初荷搖搖頭，她也很想知道是誰送的。

古韻文思索著看着沈初荷。「難道你偷偷去片場看寧相戈了？所以他媽要教訓你？」

沈初荷搖搖頭，「約定不只是約定。」還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的心。

古韻文看一眼沈初荷。「其實，寧春雨要是想動我們工作室你就讓她動就好了，挺不住的話說明我真的在這行混不下去而已。就像人各有命，我也不會怪罪到你身上。不過，你是真的想好了嗎？」

還有什麼可想的，根本就沒得選啊……

沈初荷消極的笑着。「我本來就是污點，對於平凡的家庭來說是那樣，對寧相戈那樣的家庭我更加會是負擔。他本身也是生活在別人視線里的人，如果因為我變得暗淡，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古韻文乾笑了笑。「可是，寧相戈回歸了，你不想去去看看嗎？」

沈初荷慘淡的看着古韻文。「你是不是想讓我哭？」

「我會幫你拍照回來給你看，今天我會去一趟組裏。」

看着留下話就走的古韻文，沈初荷臉上扯出一絲笑意。

連靠近都是不被允許的，能這樣偷偷的看看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