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反目

李恆宇清楚諾亞的身份，也曾在最開始的時光里與他見過數次。

從一開始，他便察覺到對方非人的本質！

那是與他、甚至是後續遇到的酆塋靈截然不同的存在，諾亞的本源，要遠遠比他們來的虛幻的多，可即使如此，這虛幻之物卻又深深紮根於現實，無法被剝離。

初見時，李恆宇是有些好奇的，在他漫長的人生中，還從未見過類似的東西。

被激發好奇心的他隨意看了眼他的過去，發現這個被人類認為是古往今來最強異能者、同時也已經是西方無冕之王的男子，其本體竟然只是一個類似怪談般的虛無存在！

過去，曾有人聲稱世界上存在一個惡魔，此「惡魔」知道宇宙中每個原子確切的位置和動量，能夠使用牛頓定律來展現宇宙事件的整個過程，過去以及未來。

該惡魔的名字，後人稱之為拉普拉斯妖！

它就是諾亞這個存在的本質！

一段虛無、卻引發巨大轟動，被廣泛談論的假說，卻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現實，並化作一個男子。

該男子在出生后，毫無疑問是極其迷茫的。

他不知自己的生存意義，不知自己的姓名，不知自己的過去，更不知自己的未來。

幸好，茫然無措的他被一位擁有異能的神父收養了，喪失記憶的他擁有了新的名字，傳說中承蒙神恩，在滅世的大洪水中倖存下來的義人的名字——諾亞！

得知他的來歷以後，李恆宇便對其沒有了興趣。

沒錯，諾亞是很強，甚至得益於自己天生的能力，他可以操控空間，觀測到自己能力範圍內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事！

當他第一次與李恆宇見面時，他就已然具備偽典級別的實力。

得益於能力的特殊，他察覺到李恆宇的窺視，憤怒之下襲擊李恆宇，卻被他輕鬆制服，察覺到差距的諾亞立即服軟道歉，李恆宇這才饒過對方。

之後他繼續漫無目的的遊盪，終於有一天，能力不知怎麼已經進階到原典級，並徹底掌握空間能力的諾亞再度找上門，他抱着決一死戰的心態，來向李恆宇討教。

最終結果不言而喻，他失敗了，在失敗后便徹底地消亡了。

但在臨死前，他卻不是懷着遺憾和悲傷，而是帶着無盡的榮耀咽下最後一口氣。

他將李恆宇成做怪物，將自己視為人之子。他以挑戰怪物為榮耀，認為自己即便是死去，後人也必將傳頌他的名，將他當做英雄對待。

李恆宇對此很是不解。

按理來說，他才是真正的人子啊，不論當初他具有何種能力，也不論他有多麼強，他都始終是經過正常流程被父母親合力生下來的。

至於諾亞，那才是從無中誕生的怪物，可就是這樣的存在，居然固執的認為自己才是人之子，而他這個根正苗紅的人類，居然被其稱作怪物！

很諷刺。

李恆宇也不是沒有被叫做怪物，但被一個由衷認為自己是人類的怪物成為怪物，還是頭一次！

而且，他也有些倦了，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存在，不知道自己的遊盪有什麼意義。

或許最開始也不過是出自好奇，將尋找感情當做是打發時間的事情，想要深究諾亞臨死前的心理狀態，但逐漸，一直以來做什麼都無比順利，根本沒有能夠難倒他的東西的李恆宇，卻破天荒在此事上栽了跟頭。

不管他花費多大力氣，也不管是什麼方法，他發現自己都沒辦法順利找到感情。

別說是感情，他甚至就連一些情緒波動都無法產生！

深究原因后他才發現，或許是作為代價吧，與源石融合，獲得「森羅萬象」以後，他作為人的所有感情便一起消逝了，連一點痕迹都不曾留下。

所有，哪怕是「因果」的能力，也無法無中生有地幫他找回來。

苦尋無果以後，李恆宇又經歷漫長的嘗試與驗算，這才構建現如今利用從與自己關係緊密且自身本就不凡的幾人，從她們身上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一計劃。

至於結果，照目前來看還是異常順利的。

所以，李恆宇現在才來到酆塋靈面前，試圖利用她對自己滿滿的崇敬，幫她解開心結，認清楚自己的內心，如此一來，他或許也就能圓滿了。

「作為怪物的人類稱呼作為人類的某人為怪物，是一件奇妙的事。」

「酆塋靈，你原先也是異類，應該也能跟他在某些方面有共通之處吧。」

「他能夠明白自己想的，能清楚洞察自己的內心，在大部分異能者都認為自己已經超越人類的西方環境中一直堅守本心，承認自己人子的身份並以此為傲，你呢？」

「我......」酆塋靈咬緊牙關，無言以對。

見狀，李恆宇卻仍舊在繼續說着：「你認為，是這片天地改變了我的模樣，你認為，最開始時你見到我的姿態才是最理想的樣子，實際上你知道嗎，我很滿意我現在的樣子。」

「同時，我也很憧憬未來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聽到這話，酆塋靈瞳孔緊縮，臉上逐漸露出難以置信以及彷彿見到世界毀滅、信仰破裂般的崩潰表情。

「你不承認自己是人類，但我現在卻逐漸堅信，自己確實就是人！」

「當初是諾亞看穿我已然變質的內在，無意中給仍有些迷茫中的我上了一課，告訴我什麼是人，同時，也讓我決意拋棄那個莫名其妙的身份。」

「過去我實在是太過於依賴自己的能力，以至於不知什麼時候都步入歧途，而現在，我過的很舒適。」

「所以，停下來吧，沒有必要去做那些事了，就......」

「夠了！」

李恆宇還想說什麼，可一直沉默地酆塋靈卻突然暴喝出聲，打斷他接下來的話，這一點，根本是難以想像的。

她抬起頭，雙眼通紅，仿若理想破滅般看着李恆宇。

就在剛才，李恆宇當着她的面否定了自己過去的一切，認為現在的自己要遠比從前好得多。

那麼，這豈不是說明，酆塋靈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她對李恆宇的幻想，不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

最重要的是，酆塋靈是依附從前那個李恆宇誕生的，她一直嚮往憧憬著這樣的他，可是，他現在卻親自否定了一切，豈不是連帶着她本人也一起被李恆宇否定了？

「恆宇大人，你不要再說了！」

她眼前回想起過去與李恆宇在一起相處的場景，怒火中燒，她覺得，李恆宇也背叛了她！

自己明明是那麼信任他，為了他，自己什麼都願意做的！

可是，他居然背叛自己！居然說滿足現在的生活，居然覺得現在與那些女人在一起會很快樂！

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

諸如此類的念頭在酆塋靈腦海中瘋狂湧現。

她氣的渾身發抖，就連小蛇都從李恆宇手上趴下來，乖巧地纏在她手腕上。

「酆塋靈？」李恆宇有些奇怪。

「不要再說了，」酆塋靈深吸一口氣，露出冷漠的神色。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證明過去的你要遠比現在的你出色一百倍！」

「我會改變這個國家，我要重塑這個世界，將一切全部變為當年的模樣！」

「而你，就抱着那些幼稚、弱小、天真的女孩溺死在你自己的幻想里吧！」她這般說道，語氣冰冷，除了最開始見到李恆宇時以外，她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李恆宇說過話。

但李恆宇看着她，卻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不止如此，他還有種奇怪的感覺。

酆塋靈這話，聽上去比起斥責，好像更像是女生在鬧彆扭時的那種故意的倔強。

倘若她是真的生氣，真的失望透頂，應該也不會再繼續堅持自己前面的計劃吧，李恆宇是這麼猜測的。

他通過酆塋靈各種表現綜合考慮，得出如此結論。

「你做得到嗎？」他輕聲道。

聞言，酆塋靈本已經打算離去的身影卻猛地扭過頭，死死地盯着他，小蛇從她手腕上脫落，成長至十數米大小，盤踞成一團，黑黝黝的鱗甲閃爍著滲人的寒光，身型修長，不似尋常蟒蛇般臃腫醜陋，反而有種宛若藝術品般的美麗。

只不過，此時大蛇正吐著森冷的信子，似乎在對李恆宇示威，倒是有些破壞它的精美。

「你想要阻止我？」

「差不多吧。」

「那我們就是敵人了！」她咬着牙，恨聲道，濃厚的黑霧重新從蛇的口中噴出，籠罩住周圍這片空地，將這裏完全打造成屬於她的主場。

遠處，林落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忽然之間，李恆宇便和酆塋靈對峙起來了！

雖然她是不喜歡酆塋靈，卻也看得出對方對李恆宇的感情，她根本想不到這兩人怎麼可能會有刀刃相見的一天。

「清歡姐，他，李恆宇跟酆塋靈之間，到底是怎麼了？」她一臉憂慮。

「大概是鬧彆扭了吧，」武清歡不太確定地說道。

「就好像父母生你養你，可隨着你年齡的增長，也必然會對他們的一些做法產生異議。」

「這裏面大部分異議都可以通過協商解決，但也有一部分，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說不上對錯，雙方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思考問題，或許也都是為了對方更好，但礙於理念等方面的原因，最後又必然會弄得雙方都很不痛快。」

林落雪似懂非懂，暗暗品味番她的話后，卻還是泄氣地搖搖頭，「清歡姐，我不是很懂。」

「沒事，」她看着遠處翻滾的黑色區域，目不轉睛，「以後你慢慢就會懂得。」

「那李恆宇他怎麼辦？」

「小宇這邊，你還是多相信他一點吧。」

「你瞧，小可馨跟小子衿不是都沒說話嗎？如果說還有人能夠從根本上阻止酆塋靈，那一定就是小宇了，除他以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武清歡扭過頭笑道，溫柔的話彷彿一陣涼風，將林落雪心裏的焦躁全部吹散。

她嗯一聲，開始為李恆宇祈禱，希望他可以順利解決這件事。

李恆宇一嘆，迎著大蛇與她向前一步，此時兩人間的距離已經極其接近了。對此，酆塋靈面色陰晴不定，似乎想要動手，卻又在心裏忌憚着什麼般不敢動手。

良久之後，她冷哼一聲，便打算轉身離開。

可惜，她想走，李恆宇卻不會輕易放任她，畢竟也算是答應郭子衿，自己也有一定把握能說服，怎麼可能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她離去呢。

「你想走嗎？」

酆塋靈身子頓時一僵，她心裏其實也知道，如果李恆宇想，自己根本就走不掉，對方的強大，早就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深深銘刻入她的心裏。

在她看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比李恆宇還要強的生物。

「你想做什麼？」她語氣有些生硬，走走不了，打的話，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的問題，她就連自己心裏的坎都有些過不去！

面對她看上去略有些憋屈的態度，李恆宇自顧自的走到大蛇的身邊，伸出手，輕撓著那光滑冰冷的鱗甲。

「你知道嗎？小可馨回來後跟我們說，你一直都很孤獨。」

「在她開口之前，我甚至很少意識到這個問題，又或者，我可能也隱約察覺到了，卻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

他看眼酆塋靈，發現她神色冷清，似乎不在意他的話。

「這麼說你大概也不會認同吧，不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憧憬嚮往的，是當初那個給予你救贖、宛如神明般的森羅萬象之主，還是如今站在你面前，與你一同生活的李恆宇呢？」

意味深長的說完后，李恆宇見酆塋靈下意識就想要回答，他淡淡打斷道：「先不要着急回答，仔細想想吧，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在告訴我你的答案。」

「不！」酆塋靈目光堅定，「這不需要思考！因為答案早就已經很明確了！」

「我嚮往的，只有那如神明般的你，而不是現在這個普普通通的你！」

「如果可能，我願意付出所有回到當初那個時間，而不是面對現如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