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②

黎明②

這樣經過幾番周折,一行人才順利到達西柏坡外圍的幾排寬敞的平房前。把民主人士交給統戰部的行政處去安排,周克誠方如釋重負,覺得不辱使命。他最後一個走出行政處的值班室。

在宿舍排房前,夏青從背後拍他,說:「沒事吧。」一下跳到跟前。

周克誠看着這個身體有些單薄卻很開朗的戰士,今天幸虧有他。否則,說不準就被人當作特務抓走了,後面會生什麼事還不得而知。

夏青的不一般,一年前周克誠就已經覺。但有些屬於個人的**,周克誠以為沒必要大驚小怪,所以替他隱瞞了,沒向組織彙報。周克誠不是拘泥的人,覺得對黨的忠誠,只有在生死關頭展現出的那種大義凜然,才真正無愧於這份信仰。

「先去休息,今天累了。」周克誠關切地說,輕描淡寫地就把那場暗戰,化於無形。但若是有人真的身臨其境,那時的驚心動魄無疑於到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

現在,懷錶的時針指到九點,周克誠抹了兩把臉,準備和著舊棉衣稍稍躺一會,還有幾個文件要整理。「報告,長讓你馬上去一趟。」警衛員的聲音,周克誠非常警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所以沒有推門人就跑了。

周克誠微微一愣,裹着這件舊的有些白的黑布棉大衣還是急步邁了出去。長的住院在西柏坡的中央地帶,有一道兩米多高的土圍牆。還是為了安全起見,住房後面的山坡挖了一條很深的防空洞,當然還有便於緊急疏散的秘道。秘道的具體通向卻不得而知,只有社會部的幾個人知道。

提及社會部,周克誠不由得一陣抽搐,有些瘦長的身影晃了晃,感到另一雙靈巧的手捻起了棉衣上的紐扣。他咳了兩聲,腰彎了下去,有一股甜甜的血腥。

齊銘適時扶住他,知道周克誠又在想程素,卻說:「長會過幾位剛來的民主人士,又急着找我們,快走吧。」他猶猶豫豫,考慮該不該跟周克誠說另一件事。

直到進入長住院,齊銘忍不住了:「夏青被社會部叫去,了解你們途中遭遇的黑槍事件。」周克誠望了望院內上空有幾簇飄浮的濃雲,略為凝神,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態度,大步走進長平時召見他們的那間屋子。

人都齊了,還有一位是第三交際處處長曾傳鳴。

「你們馬上去北平。」長開門見山,很簡短地說。忙碌了一天的長沒有絲毫倦意,展現出他那無人能及的個人魅力。

三個年輕人相互環顧,有些摸不著頭腦。因為,計劃是等時機成熟就要在西柏坡召開新政協會議,許多民主人士專程繞道香港也已來到這兒。政協大會的具體籌備工作一直都是由這三個年輕人負責,現在去北平是什麼意思?

長敏銳的目光,一眼戳穿他們的心思,笑說:「北平來電,傅作義部隊已經撤離,我們必須馬上派人接收。」

在場的年輕人誰也沒料到解放戰爭的形勢如此之快,黨中央的決定如此之果斷,紛紛傻了眼,旋即心頭一陣陣難言的振奮。

要知道,作為中央的先遣小組赴北平,意味着黨的偉大的戰略轉折,從此黨將以主人公的身份從農村進入城市直至解放全中國。他們為了共同的信念,百折不撓,奮鬥了多年。這夜儘管平靜,平常,但他們都翹望到了黎明。

「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不能再多。」說完這話,長重拾擱置桌上的文件。年輕人都知道長日理萬機,不需要任何的交流,就悄悄退了出來。

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有些奢侈。在兵荒馬亂的歲月里,誰也沒有多餘的行頭,背包一卷就可以出。

但周克誠始終惦著一件事,自己又不便不召而往,感覺似乎要分秒必爭了。他加緊腳步,追上曾傳鳴。曾傳鳴原來呆過社會部,有舊關係,這件事拜託他最合適。

「有這回事?」曾傳鳴詫異地回應。他對夏青一直也很關心,因為夏青原是他的警衛。後來在西安辦事處,作為副手的他考慮到當時的周克誠需要人照顧,幾番思量才忍痛割愛。

平時,周克誠不願意與並肩作戰過的同事曾傳鳴交談。似乎他每說一句話,周克誠的心便會絞一下。曾傳鳴彷彿窺透了周克誠的擔憂,拍拍他的肩:「沒事的,我這就去一趟。」

周克誠的擔憂不是空**來風。42年,社會部「審干運動」期間,也是這樣的情形,他的年輕的妻子程素被叫去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曾四處託人打聽她的消息,惶惶不可終日。直至46年,曾傳鳴調來八路軍西安辦事處,才由他口中得知,妻子被嚴刑拷打,卻始終不承認是反革命,更加不肯揭「同夥」,最後慘遭殺害。所謂的「同夥」自然是周克誠。

男兒有淚不輕彈,悲憤的周克誠怔怔地說不出話來,當時在場的同志眼睜睜地看着這個鐵鑄的男子重重地跌倒在地,熱淚盈眶。從此,周克誠得了一種心痛的怪病,痛到有時整晚不眠。直到夏青當了他的警衛,不知從哪裏弄來一種葯,才漸漸有所緩減。

兩年多來,周克誠對夏青有一種說不清也道不白的依賴,和曾傳鳴分開后,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夏青的屋門口。沒有消息來,等等他也好。

但是,偏偏房門開了,短平頭的夏青沖他笑,有些嫣然。他愣在當地,卻被夏青很快地拖到房內。一年多前,也是這種笑,讓周克誠徹底認清「他」是個假小子。周克誠屢次勸說,甚至搬出華北軍也有個花木蘭,當到團長才被人現是女兒身,還不是留下了。

夏青有時是固執的,讓周克誠苦笑不得。無奈之下,只好把她安排做文職,整理一些資料,那樣生活上會更方便些。

「聽說就要去北平,你怎麼還不去準備?」夏青入屋后的第一句話。真是好事傳千里,北平和平解放的消息不脛而走。

倒是把周克誠怔住了:「誰說的?」

「社會部的同志啊。」夏青露出平常不能有的表情,「問過黑槍的事,他們就讓我馬上回來收拾,說隨時有可能要去北平。」

因為任務在身,周克誠很快告別夏青。遠遠地看到曾傳鳴往夏青那屋趕,周克誠想,曾傳鳴還是那麼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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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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