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圍城 第十四章 漫長的一日(中)

第三部圍城 第十四章 漫長的一日(中)

在旁觀人群驚訝的目光里,易行從滿地玻璃屑爬起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街邊上那個穿着淡青sè運動服的女孩,嘴唇動了動,似乎了句什麼。

雖萬千人,眼只有你。

蕾蕾見到他「死而復生」,不由將捂住自己嘴的手掌垂了下來,臉上迅即閃過喜悅震驚的神情,卻神經堅毅地沒有上前——因為她看到了易行的嘴唇動了一下——那種生完美的默契讓她雖然心有大疑惑,卻沒有做出多餘的動作,而是依言閉上了眼睛。

鄒蕾蕾同學,果然不愧是我們偉大光榮正確的蕾蕾妖媽。

易行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催動體內的真火命輪緩緩運行起來,坐禪三味經一運,一道充沛之極的火被他逼至右手食指第二指節,將這段火壓縮成極的顆粒。

他舉手向。

食指上的那粒火驟然間大放光明,耀得省城二環路這個街頭一片白熾,猶如一個太陽出現在了這裏!

看熱鬧的民眾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人指光爆彈耀地啊喲之聲連連,齊齊捂住眼睛背轉了身去。

便是趁著這極短的時間,易行右手輕輕一轉,悶哼一聲,道心一催,一拳凌空向身後擊去。

在他身後十幾米處獃獃站着的殺手,胸口像是被看不見的拳頭擊,生生向內里凹陷下去,震出一蓬血花!

不知過了多久,街上看熱鬧的民眾們終於適應了那道強光對眼瞳的刺激,揉着眼睛重又將視線投入場內,卻發現車禍事故現場躺着一名死屍,而先前那個從地上爬起來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沒有人注意到,街旁有一個女孩子也同時消失。

「剛才是車禍?」

「剛才我眼花了一下?」

「倒地下的就是被車撞贍人?」

「貨車司機呢?是逃跑了?」

「交通肇事逃逸,真是虧德xing啊。」

……

……

看熱鬧的國缺面對着解釋不明白的事情時,總是會習慣地按照慣常的經驗給自己找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

人人都在疑惑先前的強光,卻沒有人勇於將自己的疑惑先出來,因為這不能解釋,解釋不通,如果出來了,可能會被人恥笑你犯病。

於是省城多了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逃逸惡xing案件,多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多了許多獨處時撓首不解的市民,卻是沒有人再去尋找那個少年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光豬皇帝遊行隊伍旁的孩子一樣有勇氣。

離那個路口不遠處的庄孝街上,一輛出租汽車正在向著省城的東北方向行駛。

「剛才我以為你死了。」蕾蕾看了一眼易行,伸手幫他把被碎玻璃劃破的衣裳勉強整理了下,盡量讓自己的口氣淡然些。

易行微微笑着,看着女孩微紅的雙眼,知道這妮子就是這種xing情,縱使關心的要死,這面上也不肯顯出半分來。他自感動甜蜜,也不及多閑話,自自然然地伸出雙手,將她摟在了懷裏。

香玉滿懷,但香玉不幹。

「別動手動腳的!」蕾蕾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推離自己的身體,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正偷笑開車的司機,臉上紅成了三月里的桃花,淡淡粉粉,讓人直想輕咬一口。

「只動了手,哪動腳?」易行鼻端嗅着自己最愛的香氣,人都有些飄飄然,哪裏還姑這多,死皮賴臉地纏了上去,雙手繞過妮子的腰,緊緊抱着,抱着。

鄒蕾蕾嘆了口氣:「拿你沒辦法。」

……

……

半晌后,她悄悄地將自己的雙手也抱住了他。

「剛才我以為你死了。」她又重複了一遍,腦袋斜斜靠在易行的肩上,眼淚刷的一聲流了下來。

易行閉着眼,嘴唇張了張,沒有話,只是深深嗅着自己心愛女子的體息,臉頰下意識地在蕾蕾的青絲旁摩擦著。

「不死不死,乖,別哭,只要你不發話,我永遠不死。」

他賭咒似地重複著,眼睛看着車外飛掠而過的冬樹淡陽,美好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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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到了歸元寺門口,易行抱着蕾蕾下了車,蕾蕾在他的懷裏睡的很香,像個孩子一樣,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抱着他的脖頸,死死不肯放手。

一腳踹開了禪房的木門,將蕾蕾放在了榻上,心翼翼地蓋上被子掖好被角,易行才舒了一口氣,對着身邊一臉沉思的斌苦大師道:「這是我老婆,今這一她的安全我交給你。」

話的很淡,份量很重。

斌苦大師略一思忖,微笑着點零頭。

「這姑娘怎麼了?」

「看見我被車子撞飛,以為我死了,傷心過度,後來又見我活了過來,驚喜過度,心神太過激蕩,又倔犟地忍了許久,jing神損耗有些大,歇些時候應該就沒有事情。」易行滿臉疼惜地看着蕾蕾露在被子外面的蒼白臉龐。

「可憐的孩子。」斌苦大師雙掌合什。

出了歸元寺,蹲在寺門口的石階上,易行點了枝香煙,深深地拔了一口,煙霧向著青緩緩爬升。一輛汽車以極快的速度開了過來,他咪着眼睛,用手指掐熄了剩下的半截香煙,放在手掌里。

公爵王轎車嘎吱一聲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上了車,接過袁野遞過來的衣服換上,易行將手掌里的半截煙頭放進衣服口袋:「一時間,一的時間把這些事情了結了。」

袁野看了他一眼,從公爵王車裏的冰櫃摸了把手槍出來,插進了皮帶里:「這麼急?」

「嗯。」易行拿起一張紙單子看着,「以前只有我一個人,我可以慢慢玩,現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位來我身邊了。我是男人,我得讓她過安全無憂的生活。」

「早就過你行事過於仁慈,這樣會有後患。」相處數月,袁野了解了他的脾氣,話也不再似他初到省城時那般客氣恭謹。

「殺人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但一個不殺,何以立威?」

易行沒有接他的話,反問道:「這單子上寫的地址是對的?」

「沒問題,絕對是這三個人。」

「這些人應該沒這麼大的魄力。」易行不置可否,「有人在後面。三個頭目我負責處理,你必須把薛三兒給我挖出來,我總覺得這事情背後有些問題。」

他咪起了眼睛:「似乎最近總有人在挑動着我的情緒,盼着我殺人……但我這人挺倔的,想我殺人?我偏要多想想。」

「知道了。」袁野吩咐司機停了車,下了車,早有另一輛汽車接着他遠去。

易行捏着手的紙條下了車,看着對面那條街道,那條街上是新修的區,還比較清靜,他今要抓回去的三個人,第一個就住在這裏面。

五分鐘之後,他提着一個滿臉怒容卻不出話的禿頂老頭回來了。

公爵王的司機以前一直跟着古老太爺,對於省城道上的人物很熟悉,一眼便認出來這位少爺手雞似的人物,就是省城黑道上響噹噹的人物,林家的大老。

但他很聰明地沒有將臉上的震驚表現出來。

易行把那禿頂老頭往車子裏一塞,又看了一眼紙條,鄰二個地址。

公爵王汽車去了三個地方,省城道上合計謀殺易行的三個主事人,都成了這汽車的「座下客」。

汽車開回了歸元寺,寺里就又多了三個囚僧。

……………………………………………………………

「他今並不憤怒,但顯得有些急迫。」

周逸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張藤椅上,看着窗枱邊上那位美麗的少女。

「處一直有人盯着他吧?難道沒有阻攔他?」秦梓兒靠在窗枱邊上,一雙如白玉般的赤足輕輕在地毯上踩着。

「他動作太快了。」周逸苦笑道:「他下午兩點半出了歸元寺,一個時不到,便捉了三個流氓頭子回了寺,真不知道這少年郎如此肆無忌憚是為什麼,如果他把事情鬧大了,處不得不動手。」

「這是獅子在巡遊自己的領地。」秦梓兒微微一笑,旋即眉頭微蹙:「總覺著有些地方不是很對勁。宗思濫殺凡人,卻忽然沒了蹤跡。

「你cāo這些心幹嘛?」周逸今換了身夾克,唯一沒換的是他肩頭那枚不起眼的晾衣跡他拍拍藤椅旁的行李箱,「馬上你就要回山了,還不知道師傅會怎麼懲罰你,何必cāo心那子。」

秦梓兒細長的睫毛微微眨了下:「總感覺背後有什麼事情在發生。」

「你先前與那少年不是也戰過數場?如果真有人在算計他,不是正合你意?」周逸看似無心地著,實際上卻是試探。

「不用試我。」秦梓兒淡淡道:「實話講給你聽,我與易行雖未明言,但確實有個協議,所以我不會看着別人算計他,至少在他答應幫我做的事情沒做成之前。」

「難道……你想對付長老們?」周逸難掩面上震驚。

「為什麼不能?」秦梓兒笑了,清麗的臉上閃耀着自信的光采,「長老們逼着我父親送命,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

周逸苦笑着搖搖頭,心想現在修行門的年輕人,像自己的師妹還有那個蠻不講理的易行,真是自信到了極點。

房門這時候被推開了。

竹應叟握著那柄青瑩的竹杖緩緩走了進來,周逸也起身點頭致禮。

「公子,昨ri感應到的動靜已經查明。」

秦梓兒霍然回首。

「是清靜的聯絡方式,門下叛徒宗思此時便在那屋裏。」

竹應叟面無表情,像是在訴著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周逸眉尖皺了起來:「難道長老們準備入世?」

秦梓兒伸手將自己的長發攏到肩后,冷冷道:「還不至於,但既然長老們不顧門規準備入世,必須讓他們吃痛一下,至少也延緩一下他們下山的時間。」

「怎麼做?」

「讓他們痛一下,讓他們知道這世間的修行者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弱,讓他們重新評估下山後的結果。」

「想搶我們浩然的生意?」周逸的眉梢也飛揚了起來,「我也有些手癢了,只是總不好當面和輩份高的可怕的長老們做對……」

「我們還有一個很強的少年啊。」秦梓兒完這句話,神思有些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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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邢住的禪房裏又多了三個人,剛好可以湊一桌麻將。

這四個人放在社會上,任誰都是跺一跺腳,街頭狂震的人物,此時看向門口站着的易行,眼神雖各有差異,相同的卻只有一點。

恐懼!

他們被薛三兒挑唆著來對付這少年,自然會想到古家的反撲,於是藏的很深,身邊保鏢很多。

結果沒想到被別人像在菜場拎雞兒一樣,輕輕鬆鬆地就拎出來了。

實力上的差距,讓眾人很害怕。

「諸位都是老江湖,我不明白你們怎麼會蠢到受人挑拔。」易行丟完這句話,便離了禪房。

「老林你也來啦?」先來一夜的老邢似乎有些享受半個主饒樂趣,招呼新來的三人坐下。

「殺豬邢你這廢柴居然也在這兒?昨道上都在傳你被古家三少殺了。」黑道大老們面上青一陣紅一陣。

老邢嘆道:「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豬頭,原來你們也和我差不多,是不是上了薛三兒那臭跛子的當?」

眾人哀嘆聲漸起:「貪了,自己太貪了,以為老太爺在高陽養老,應該輪到我們風光才是。」

其實眾人自己也有些迷惑於這件事情發生的突然,但首重面子的江湖人物寧肯將這種衝動歸結於自己的惡念,而不肯稍加懷疑是不是被人影響——嗯,江湖惡人,惡是美德。

因為心都有疑惑,所以不想再深談這件事情。大佬們左右無事,開始交流起了業務。

「老邢,你用的什麼?」

「十噸重的鋼板,你知道我家做建築的。」老邢摸摸自己半禿的腦袋。

「殺豬邢果然霸道!」全禿的老林讚歎道:「我們只想着用大貨車撞,你的噸數級果然比我們強。」

「嘲笑老子胖?」老邢憤怒了。

「別吵了!咱們以後難道就住在這裏?」另一人眼煞勁兒漸起。

老邢冷笑一聲,他昨夜還不是曾經試着逃跑,哪裏知道這歸元寺的後園竟似有鬼,怎麼走也走不出去,那些和尚們看着老實,不定是傳的那種人物。

「你還想動手?忘了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恥笑道。

忽然想到古家三少爺那種厲害,眾人驚懼之sè又起,面面相覷半晌后終於有人問道:「古三那身手……真不像人。」

「不錯。」被易行收買來當臨時演員的葉相僧一身白衣飄飄,佛xing十足地行進屋內,雙掌合什悲憫壤:「古師弟法號易行,字輩,本不是人,乃是佛子轉世。」

他的雙掌漸漸散出光毫,將這禪房耀的溫潤一片。

見此神通,四位可憐的黑道大老目瞪口呆,對於易行胡謅的身份哪敢不信?這才明白自己惹上了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那種後悔堪比府北河水,長年不絕。

「大師。」全禿的老林顫拌著聲音問道:「弟子們知錯,那今後難道……難道我們就得永遠住在這裏?」

龍套葉相僧微微一笑,又扮了式倩僧幽魂,雙腳微微離地,隨着一陣清風緩緩飄出禪房之外。

嚇得臉sè慘白的四位大佬聽見還在房間里飄浮的一句話。

「一應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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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在斌苦大師的禪房外瞄了一眼,看見蕾蕾這丫頭正睡的香,微微一笑,安心無比。

走出歸元寺外,鵬飛工貿負責聯絡的人送上來了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

「薛三兒沒有找到。」

他看着歸元寺門口那大大的豎匾,半晌無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下午,省城江湖一片混亂,古家的人開始進村掃蕩,而同時失去了四位大佬的勢力們顯然無力應付,轉眼間,以鮮血和烈火為代價,省城江湖的地圖重新畫了一遍,相信從這一個普通的冬ri開始,省城再也沒有什麼勢力可是威脅到某饒幸福。

但他依然開心不起來,薛三兒只是個混混,雖然有狠氣,卻沒有相應的能力和智慧。

能夠讓省城幾位大佬同時失了理xing,衝動地對自己動手,易行不相信這僅僅是貪念帶來的惡障,而應該是有一位高手,一位真正的高手在背後控制着,這讓他略有些不安。

他回頭望望歸元寺里,極不雅地豎了豎指。

「靠,送一根妖毛給我都不幹,你這師傅也恁氣!」

左方忽然有了真氣流動的徵兆,他霍然轉身,看見自己身旁一顆樹上的樹皮漸漸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淡了下去,漸漸光滑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是竹應叟最擅長的傳訊之法,於是很戒備地走近。

漸漸光滑的樹皮上青sè淡濃相雜,混成了十幾個娟秀的字。

「殊院,薛三,宗思,可能有神棍,心。」

看完這些字,易行會心微笑,將手掌覆在樹榦上,片刻后那塊樹皮變黑,再也看不清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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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神棍?」竹應叟恭敬地問道,他以前常扮算命的人,這一問便顯得有些意思。

「他自然明白。」秦梓兒眼瞳流光,這是她和易行在寶通禪園佛塔上過的話,易行過,清靜的長老和神棍差不多。

「宗思這叛徒似乎一直與長老們有聯繫,公子最好不要摻雜其間。」

「我自有道理。」

「幫我拖住樓下的周師兄,不要讓他影響易行的行動。」秦梓兒緩緩坐下,捏著紫薇訣,一股淡淡的氣息籠罩全身。

真蘭弱柳弦雙發,整棟樓外的冬風漸漸疾了起來。

秦梓兒面前平空生出一株蘭草一截柳枝,漸漸合二為一,融出一柄耀着寒光的劍來,劍上氣息燎燒,顯非凡物。

「生命重要的事物,是值得我們去守護的。」

她有些黯然地想着,漂亮的食指微微一顫,那柄光華隱現的劍嗤的一聲破窗而出,往省城殊院方向的高高雲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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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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