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約定

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人要是倒起霉來，連瘟神都會自動找上門。這一身青色華袍，笑得一臉斯文，看起來風度翩翩，實則脾氣古怪的男人，不正是那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紫月城城主嗎？

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不知又再打什麼鬼主意？

我竄到了無影身後，露出小半個頭警惕地盯着他：「又想來訛我的錢？這次我可沒錢！」

「唔……」他故作沉吟狀，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倒是提醒我了，錢剛好用完，是該想想辦法了！」

說罷，他盯着我看個沒完，一副要從我身上想辦法的模樣。

我一跺腳，將無影推到了他的面前，大聲說道：「我可警告你，這是我男人！怎麼樣？帥吧！他不但帥，武功也是天下第一，愛我愛得不得了。你可別想再訛我！」

「水無言！」無影轉過身來氣惱地瞪着我，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臉，竟然紅了。

城主明顯在偷笑，就像早已看穿了我一般，笑得我鬼火直冒！要不是他，我昨天能遭那麼多罪嗎？

要不是他，我也不會遇到紅狼，不會這麼早就絕望！

「怎麼，生氣了？」城主拉過我的手，遞了個東西給我，哄道：「吃吧，很甜的！」

我下意識地接過來一看，差點兒沒氣暈掉！只見一根細細的棍子上，垂著一顆可憐巴巴的山楂，很明顯是根吃剩了的糖葫蘆。

「你……你怎麼這麼摳門？」我把糖葫蘆抬到他眼前，氣呼呼地說道：「要真心給，好歹也要給根沒吃過的吧！」

他看着眼前的糖葫蘆，沉默了兩秒，突然大嘴一張，一口叼住了山楂，「呲」的一聲往旁邊一拉，帶進了嘴裏，嚼了幾口，就咽了下去。接着，很放心地說了一句：「還好你不要，我兒子留給我的，我還真有點兒捨不得給。」

嘩啦啦，我的眼淚不知怎地一下就流了出來。我猛地推開城主，又狠狠地踩了一腳想過來拉我的無影，衝出了醫館。

我當然不是為了糖葫蘆而哭，只是覺得心裏委屈，太多的忍耐，需要一個導火索。希望、被騙、恐懼、絕望，從昨天到今天，我彷彿流盡了一生的眼淚！

我再也回不了地球，再也見不到天真，甚至再也見不到拋棄了我的父母！再倔強、再堅強，也抵不住現實的洪流。

原先打算學會武功和魔法，游遍全世界，尋找回地球的線索。即便最後回不了地球，也能夠瀟灑自如的活下去。

可事實證明，單靠我一個人，別說學魔法，就是想低調的生存下去，都做不到！

唯一願意幫助我的紅狼，偏偏是一個殘忍的人販子，我做人的原則和良心無法允許自己向他妥協。月光表面上很好說話，可他也有自己的底限，這個底限就是不能離開銀月國。

雖然屈辱，雖然不甘，但從紅狼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別無選擇，必須依附着誰生存下去。

我心裏很清楚，如果真要依賴誰，這個人只能是月光！只有他，才能給我安心的感覺！

可是，他是個博愛又多情的人，要是擱在地球上，往好里說，是情聖，往壞里說，他就是個傷遍了天下女人心的花花公子！可這是在銀月國，一個女人如此可憐的國家。他的出現，就像神一般，拯救著每一顆脆弱的心！

他對我的是愛情嗎？我不敢肯定！剛才看他用那種眼神看那個女孩，親吻她，我突然心有所感，意識到他很可能只是同情我，就像對那個女孩一樣！

如果真要選擇一個男人，我希望他不但真心對我好，還必須只愛我一個。可月光做得到嗎？我現在連他對我是同情還是愛都分不清？

如果是天真，或許會毫不猶豫地跟着月光走吧！神一般的面容，又是超級有錢，以天真的性格，絕對會主動貼上去！要是他真有三妻四妾，估計天真也會使出渾身解數，獨佔他的愛！

可是我能做到嗎？搶來的感情從來都不會長久，就像我的父母，勉強的婚姻最終還是走到了盡頭！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許自己去掙搶一份感情，愛我的人只能愛我一個，如果做不到，就只能離開！

如果有得選，如果紅狼只是離天涯，我會毫不猶豫地跟他走！頭也不回的離開月光，離開銀月國。

我真的愛月光嗎？我自己都說不清！這段感情太複雜，有感激，有依賴，也有無奈！

月光的身份至今還是個迷，我以前從未想過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從不過問。可現在，我還能假裝跟自己無關嗎？月光很可能已經有了家室，女人很可能不止一個，不肯委曲求全的我，難道要破壞別人的家庭，就像別人破壞我的家庭一樣？

我心亂如麻，對未來的絕望，對月光的迷惘，使我軟弱無助，使我不知所措！

「你怎麼跑得那麼快？」城主竟然氣喘吁吁地跟着跑了過來。

眼淚已經風乾，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向他身後望了望，無影竟然沒跟過來。我頓時心虛了，這無影也真是小家子氣，不就踩了他一腳嗎？竟然就不管我了！怎麼就那麼放心？

「害怕了？」城主譏笑道：「到底是學會依賴人了！」

他的話，就像是鐵鎚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痛得我的眼淚又啪啦啪啦地掉了下來！

「你是水做的嗎？怎麼眼淚那麼多？」城主突然摸了摸我的頭，輕輕嘆了口氣：「真是個孩子！」

「還不是被你們給逼的！」我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城主呵呵笑了起來，又摸了摸我的頭，哄道：「帶你去個好地方，又安靜，風景又好！」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既然無處可去，不如跟他去看看，說不定換一個地方，心情也會跟着豁然開朗。

城主將我帶到了城中央，那裏佇立着一座高塔，約有五層樓那麼高，在紫月城絕對算得上是最高的建築了。塔身很奇怪，竟然是西式建築風格，外面像一根圓形的煙囪，就只在接近塔頂的地方開了四個窗口。塔尖佇立着一塊超大水晶，放置的時間太久了，髒兮兮的，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

在銀月國這樣一個建築風格中國古代化的國家，竟然有一個西式建築，真是奇怪！

城主領我上到塔頂，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但四面通風，極為涼爽，還可以一覽紫月城的全貌。

「心情好點兒了嗎？」城主溫和地看着我，總覺得他今天特別的溫柔。

我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心裏的確平靜了許多。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能哭，說不定我本來就是個哭包，只是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

「城主，能不能把那些可憐的女孩子，送到國外去，用魔法治療？」既然遇到了他，這也是一個機會，我想起了那些女孩子，沒考慮無影的忠告，自顧自地問了起來。

城主的臉果然瞬間垮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沉重地說道：「銀月國的子民對任何魔法都有很強的抵抗力，治療魔法也治不好她們。不過，我會儘力找到這些女孩的家人，絕不會放任不管！」

我只覺得心裏憋得慌，在這樣一個世道，領回家又如何？等待她們的是歡迎，還是冷遇？

「與其為別人而發愁，不如多想想自己！」城主突然走到我身邊，雙手放在了我的肩上，就像長輩囑咐小輩一樣，關心地說道：「你是個很特別的姑娘，可特別不能當飯吃。也許有人會欣賞你，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包容你！還是找一個真正疼你愛你的人嫁了吧，別一個人逞強了！」

「可他身邊的女人太多了！」我低下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多到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值得我去愛？」

「那就去爭寵啊！」城主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他鼓勵道：「把別的女人都踩在腳下，獨佔你愛的那個人！」

我驚訝地看着他，簡直懷疑他是不是被穿越了，昨天還大談什麼婦德，今天怎麼就變成進步青年了？

城主淡淡地笑了笑，放開我，倚在窗口，靜靜地看着繁華的紫月城，一絲失落不經意地飄過。他輕聲說道：「很奇怪嗎？人有時候束縛太多，顧忌太多，反而失去了自己！活得看似幸福美滿，其實只是一場虛幻。」

他是在說他自己嗎？想問，又覺得最好別問，不想再有更多的牽扯！

我也倚在了窗口，看着陌生的風景。難道真的要拋棄自尊，去追求並不完美的愛情？這兩天，我已經哭得毫無顏面了，不如就將厚臉皮進行到底！

也許，還是應該先弄清楚月光對我到底是什麼態度！

「你想的人來了！」城主突然指了指塔下。

熱鬧的大街上正騷動不已，月光和無影緩緩向高塔走來，一路上都有人在偷偷看他。

我的心突然怦怦跳個不停，就讓所有的煩惱，在今天做一個了結！

「城主，謝謝你！」我迫不及待地就要衝下去，想了想又回來抱了一下城主，說道：「你其實是個好人，幹嘛經常裝成壞人的樣子來嚇我？以後還是做你自己吧！」

說完，也顧不得分析城主一臉的複雜表情，直接向樓下衝去。

這次我一定要問個清楚，既然別無選擇，我就不能再忍耐了！

我衝出高塔，穿過人群，像個戀愛中的少女，朝着月光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

「月光！」我大喊了一聲，撲進了他的懷裏，死死地抱着不放。

「咳咳」，無影輕咳了兩聲。

我知道這是在大街上，可是我管不了了，我現在就要知道答案！我抬起頭望着月光，凝視着他的美麗的眸子，直接問道：「你可有妻室？」

「咳咳咳！」無影大聲的咳了起來，咳個沒完！

我兇狠地瞪了他一眼，罵道：「嗓子疼就去看醫生！別影響人家談戀愛！」

無影一下就噤了聲。

我繼續望着月光，他眼裏有猶豫，卻也帶着欣喜。他沉吟了一會兒，柔聲說道：「有！」

意料之中，雖然失望，但也只能接受。

「那你可有孩子？」這個問題才是我最關心的，如果他真的有，我立刻就放棄！

「沒有！」月光邊說邊搖了搖頭，看起來似乎很是遺憾。我卻終於安了心！

我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在了他的臉上，心裏抖個不停。我顫聲道：「現在我要問你一個問題，這一生我只問一次，你想好了再答。不論你說的是真還是假，我都會當真，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

月光遲疑地點了點頭，雖然一直溫柔地笑着，眼裏卻透出了一絲緊張。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聲音，輕聲問道：「你愛我嗎？」

他沒有回答，濃濃的笑意卻在眼裏漸漸擴大，整個世界突然一片春光明媚，鳥語花香。他一隻手環住了我，另一隻手抬起了我的下巴，緩緩低下了頭，完全不顧無影在旁邊叫了聲「大人」。

如果我也迷在他的笑容里就好了，可我偏偏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個被他吻過的女孩，她是不是也問了一樣的問題？

我及時用手捂住了嘴，月光一下就吻在了我的手背上，整個場景是相當的丟臉！還真是說不清，我和他哪個更尷尬？月光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估計這輩子恐怕還沒人敢這樣對他。偏偏這時又颳起一陣風，一個裝包子的油紙袋，「啪」的一聲，非常烘托氣氛地貼到了他臉上。

我想笑不敢笑，輕輕將紙袋拿走，絕對是百分之百出於安慰地說了一句：「月光，剛剛你親了三十個女孩，嘴一定很辛苦了，再親就要腫了，該休息休息了！」

「哈哈哈……」某無良城主的笑聲，從身後傳來，笑得聲音那個大呀，真是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聽到！

我心裏頓時覺得很對不起月光，又覺得很失望，忍不住推開他，轉身向高塔奔去，只想躲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我一口氣衝到塔頂，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對着天空大聲喊道：「我想回地球！」

突然身後一陣香氣襲人，月光追了上來，從後面抱住了我，整個世界又安靜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他的聲音聽起來好痛：「愛情是不需要言語的！我對你怎樣，你難道看不出來？我一直再等你，等你發現，可你卻一次次逃開！水兒，你要我怎麼做才好？」

我心裏一顫，只覺得整個後背越來越暖。我鼓起勇氣，卻更像是在懇求：「只愛我一個！你只能愛我一個！」

他鬆開了手，我心裏一疼，他卻在瞬間更緊地抱住了我！

「對不起，我做不到！」他的聲音裏帶着內疚，語氣卻無比堅定：「去到銀月城，你就會明白了，我誰也舍不下！」

「那不是真正的愛情，真愛是唯一的！」我使勁拉開了他的手，看着窗外，凄然道：「如果你做不到，就請走吧！」

「我們來做個約定好嗎？」月光突然將我轉向他，溫柔地望着我，深情的雙眸透著無奈：「我不強迫你！你跟我一起回銀月城，我會等到你能接受我的那一天！」

「不可能！」我堅決地說道：「愛情是不能與他人分享的！」

「就算給我一個機會，也不行嗎？」月光的語氣軟了下來，他竟然在求我，他的目光看起來是那麼的悲傷。

我又轉向窗口，高塔下人群熙熙攘攘，那些走在大街上的女人說不定還沒有我幸運！我已經是無處可去，不妨先找個地方安定下來。既然月光這樣說了，我又何必太死腦筋，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好吧！」我輕輕應了一聲，心裏卻打起了小算盤。先觀察觀察敵情也好，看小說里好男人身邊總是勾心鬥角，一堆妒婦。如果他身邊都是那樣的人，我就把他搶過來！

月光，你既然遇上了我，就別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