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對錯難辨

第二百七十二章對錯難辨

d|「現在能看出的三個疑點,是方知我要證明給我看的三件事。」

高清澄一邊走一邊說道:「第一件事,他為何製造了一場近乎完美的假死之後又主動暴露出來,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要讓我知道方知我就是魏君庭。」

聶惑點頭:「這就好像有五十個人參加了殿試,來了四十九個人,有很多人都知道沒來的人已經死了,可交出答卷的時候卻有五十份,排名第一的那份答卷就是這個死人的。」

想了想后她看向高清澄:「是不是他覺得如此大的謀局不讓人知道是何人所謀,不讓人知道他是誰,他會很不甘心?」

高清澄微微搖頭。

現在還不能確定魏君庭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但他主動選擇暴露出來自然是有很大的圖謀。

到現在為止這個人不管做什麼都極有針對性,極有目標,他不會浪費一點時間和精力去做沒意義的事。

所以聶惑說的,絕對是最小的可能。

高清澄在想的人不是方知我,而是方縣堂。

「小姐!」

聶惑忽然間站住,眼睛在這一刻都瞪的很大。

她問:「會不會是......方縣堂沒死?」

高清澄側頭看向聶惑:「為什麼這麼想?」

她正在想的事,聶惑也想到了。

聶惑道:「葉千辦在瀾水城外看到了幾具屍體,面目全非還被開膛破肚,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兇手過於殘忍,卻沒有去想過是不是兇手有意為之。」

她眼神里閃爍著光彩:「方知我為何要多次提及方縣堂有兩大願望?還說方縣堂的願望將由他來實現?」

「他就是故意在讓我們確信方縣堂已死,對手越是讓我們堅定相信的事我們就越是不能輕易相信,這是當初皇後娘娘在給我們授課的時候說過的話,我一直記得。」

聶惑越說越激動,她好像已經看破了這場迷局。

「也許一切都是方縣堂設計的!」

聶惑說:「在瀾水縣城外死的人根本不是方縣堂,而是替死鬼。」

高清澄心裏有些震動,其實她也想過這種可能。

剛才聶惑想到的說一個人做了很大的事若不留名會不甘心,和這個可能相比其實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方知我真的是這樣想的,那他一開始就會刻意留下他的名字。

而聶惑剛剛想的方縣堂假死這件事,高清澄在方知我離開的時候就在想,可她無法去相信,那樣一位被瀾水百姓稱為大父的老人家會設計這樣一場謀局。

聶惑卻越想越興奮。

她說:「方縣堂平生有兩大願望,第一個願望是希望他活着的時候看到彩紅渠開到瀾水,但這個願望,註定了實現不了。」

「方縣堂已經那麼大年紀了又操勞過度,他應該撐不住二十年,而彩紅渠開到瀾水,最少也需要二十年。」

「他的第二個願望就是厭吾山裏空無一人,這場謀局成功之後,厭吾山裏的人必會獲得大赦,厭吾山不就真的空了嗎?」

她說到這看向高清澄:「小姐,是不是會有這樣的可能?」

高清澄微微頷首:「是。」

哪怕高清澄再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方縣堂所為,那她也不能否定聶惑的推測。

之前大家都死死盯着殺人兇手,死死盯着厭吾山密道,死死盯着那些犯案的人,唯獨沒有人去想過確定一下,死的人是不是方縣堂。

瀾水縣就沒有一個仵作,平日在縣衙里熟悉方縣堂的人大部分和他一起死了,屍檢是葉無坷親自做的,但葉無坷根本沒有見過方縣堂。

聶惑說:「如果這個推測成立的話,那剛才方知我故意暴露出來的目的也就清楚了,他再三讓我們確認方縣堂死了而他將繼承方縣堂的志向......誰就說明他想替方縣堂頂罪。」

「如果他還是方縣堂什麼親人的話,那這種可能就更大了,雖然方縣堂沒有子嗣,可未必沒有傳人。」

說到這她再次看向高清澄:「小姐,我猜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高清澄也再次點頭:「是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方縣堂應該沒有離開瀾水,最起碼不會離開西疆,他會等到朝廷大赦厭吾山的旨意到了他才會走。」

聶惑道:「可瀾水實在是太大了,我們現在又沒有時間去查。」

高清澄道:「咱們先趕回紅日關,一切事都要等到敵人退兵我們才能繼續查。」

聶惑嗯了一聲:「小姐剛才說三個疑點證明三件事,第二件呢?」

高清澄道:「第二件就是方知我證明了他是魏君庭。」

聶惑道:「按照皇後娘娘教的來推測,越是敵人讓我堅信的東西越不可相信,那就說明,方知我不是魏君庭。」

說到這她眼神又亮了:「也就是說,方知我是在替真正的魏君庭遮掩?所以明明已經可以假死脫身的他又故意現身,不只是為了方縣堂頂罪,還為那個真正的魏君庭頂罪?」

高清澄道:「等葉無坷回來之後我們把消息對一對應該能推測出更多東西。」

聶惑點頭:「那,第三件呢?」

高清澄道:「第三件和前兩件並無區別,依然是方知我故意留下線索想要證明什麼。」

聶惑想了想后問道:「那家賣胡餅的鋪子?」

高清澄道:「他留書的意義表面上是為了讓我們知道賣胡餅的人是無辜的,還刻意把酒葫蘆留下,如此一來,他算定了我們會帶着這個酒葫蘆去找賣胡餅的人求證。」

聶惑一邊想一邊說道:「如果他在信里寫明這個酒葫蘆是賣胡餅的人送給他的,請我們幫忙還回去,那就顯得過於刻意了,他只是把酒葫蘆留下,就算準了我們一定會去找那個人。」

高清澄道:「我們只要去找那個人了,那個人就又能為他證明什麼了。」

聶惑:「最直接的證明,還是證明他是魏君庭。」

她有些懊惱的說道:「可我們終究還是得順着他的意思去找這個人,終究還是要聽到這個人替他做的證明。」

她說的沒錯,終究還是要去找的。

高清澄她們回到紅日關的時候砂鶴人的下一次攻勢還沒來,所以兩個人有時間去找找那個賣胡餅大鬍子。

大鬍子受了傷,就在傷兵營里躺着休息,他好像喝了一些酒,在一座房子後邊的陰涼里呼呼大睡。

聶惑把他叫醒的時候他很迷茫,但當他認出來高清澄之後立刻就坐直了身子。

紅日關上的人都知道高清澄是誰,以郡主之尊在紅日關與敵人血戰,到現在為止,都不是所有男人都撐足了八天,高清澄八天全在。

「郡主殿下,您找我有什麼事?」

高清澄問他:「你認識一個叫魏君庭的人嗎?」

大鬍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後點頭:「認識。」

高清澄把酒葫蘆遞給他:「這是魏君庭留給你的,他說他要去遠方了。」

大鬍子接過酒葫蘆的時候,臉色明顯黯然下來。

「他走了也好,不然的話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活的他。」

大鬍子的自言自語引起了聶惑的注意,她立刻問到:「這位大哥,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大鬍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他常年東奔西走,總說自己要謀求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但我總是擔心他會犯錯。」

聶惑又問:「為什麼你這麼想?」

大鬍子說:「因為他告訴我說,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會是在長安,到時候長安的大街小巷都會貼滿告示,他的名字就在告示上。」

高清澄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如此。

方知我讓她們找到大鬍子,就是為了讓大鬍子證明他就是魏君庭。

「你們是在什麼時候認識的?」

「幾年前在西域火遲國,我原本是火遲國的一名奴隸,因為犯了錯要被處死的時候,是他買下了我。」

大鬍子看向高清澄:「我原本的主人是火遲國可汗格雲納的親弟弟,他叫武鑄,是個很殘暴的人,對待奴隸比對待牲口還要殘暴。」

「我是武鑄府里的牧奴,我為他餵養他的幾匹寶馬,有一天我在喂馬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掉在地上的草料,我把草料撿起來再餵給馬吃的時候,他看到了。」

「他說我用腳踩過的東西還要餵給他的寶馬,不僅僅是侮辱他的馬也是侮辱他,於是他下令,讓他府里的護衛騎着那匹馬把我拖死。」

「那天他府里有個客人,就是魏君庭,魏君庭見我可憐,就說他願意買下我,武鑄雖然有些不滿意,但還是答應了魏君庭的要求。」

「他把我買下來后又把我放了,說給我自由,可在西域那個地方,我孤身一人走到哪兒都不可能有自由。」

「我這樣的人,走到任何地方都會被抓走,我身上有奴隸的烙印,他們抓住我就會按照叛逃處死。」

「魏君庭說那你跟我回大寧吧,最起碼大寧比西域要自由,於是我答應了,跟着他來了紅日關。」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后,大鬍子忍不住問道:「魏君庭到底犯了什麼錯?」

聶惑剛要說,高清澄微微搖頭:「他沒有犯錯,只是不辭而別,所以我們才來找你問問關於他的事,畢竟他在城牆上奮戰兩天我們都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鬍子明顯鬆了口氣:「他就是那樣的人,來去無蹤。」

高清澄和聶惑告辭離開,聶惑一邊走一邊嘆氣道:「果然就是這樣,利用這個大鬍子證明他就是魏君庭。」

「不止。」

高清澄道:「還借大鬍子的口來證明他之前說的話是真的,他說他去過火遲國,火遲國的事是他謀划,包括砂鶴人來攻打紅日關也是他的謀划。」

聶惑的眼神里都是遺憾:「他終究是勾結了外寇。」

高清澄嗯了一聲,走了幾步回頭看,大鬍子拿着那個酒葫蘆在發獃,手在酒葫蘆上輕輕的摸索著。

聶惑說:「小姐你說的對,一個人是好是壞,做的事是對是錯,真的是太難直接分辨出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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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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