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離開的當天

剛狠心放卷卷離開的皇上甚至還沒有緩過來，就又要還這些年欠魚西珩的假期，他內心的崩潰之情完全可以預見。

不過他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在卷卷離開京城這天，他正與黃公公掰扯着想出宮見卷卷一面的事。

黃公公跟了他幾十年，在這皇宮裏，是少有能同他說上幾句閑話的人。

正因為忠心，所以此時才敢勸他。

「陛下，您也知道這蛇潮才褪去沒幾日，城中一定還有漏網之蛇，而且漠北人還在京城，您為天子，萬萬不可在此時冒險啊！」

皇上靠在乾清宮的龍椅上，目光眺望落於遠處，做了十幾年的上位者，他如今喜不形於色怒不形於言，但黃公公還是能辯出幾分焦躁出來。

「顧遠在哪，今日怎麼沒見他？」

即使心裏清楚自己現在應該聽黃公公說的，但皇上還是想再掙扎一下。

黃公公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皇上的表情，而後謹慎地開口：「顧大人他......一大早就去送小公主離開了。」

這話可謂是火上澆油，皇上反應了兩秒之後語氣沉沉：「沒有朕的命令竟敢擅離職守，朕看他是活膩了！」

黃公公：「......」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過了許久后，理智佔了上風，皇上坐直身體拿起了筆。

想着最多也就三個月不見，這樣一直在心裏安慰著自己，倒也靜下心來了。

正提筆在奏摺上批閱的皇上若是知道下次再見不是三個月，而是三年，無論黃公公怎麼勸他，他都會出宮同卷卷見上一面的。

京城，正陽門前。

明黃華麗的鳳輦裏面，當朝皇后伸出手，將剛進來的小姑娘抱進懷裏。

卷卷有些驚訝，但沒有動，乖順地被抱了很久。

良久后，皇后鬆開胳膊，改為牽着她的手。

她典雅端莊的面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兩鬢簪戴着十二株珠花，頭頂九龍四鳳冠，笑起來的時候艷若牡丹。

她理了理卷卷臉頰上的小碎發，聲音溫和又雍容，「皇上無法出宮，本宮代他來送你離開。」

卷卷仰著軟白的小臉，懂事地說：「謝謝皇後娘娘，是卷卷忘記進宮與他道別了~」

皇后含着溫柔的笑微笑着聽她說完，而後道：「你心裏還記着他，他知道了能開心好久。」

「在陛下心裏，你已經是他半個女兒了。所以無論你日後走到哪裏，姜國永遠是你的後盾，想家了或者在外面被欺負了就回來，好嗎。」

這話中的包容讓小姑娘水靈靈的星眸中氤氳著霧氣，她眨了眨眼睛，軟聲軟氣地回：「好。」

皇后笑着鬆開了她的手，眼神慈愛，「好孩子。」

「祝你一路順風。」

走出鳳輦之前，小傢伙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裏面的皇后笑容始終端莊慈祥，看她的眼神中除了憐愛之外還夾雜了幾分愧疚。

卷卷愣了一下，在這一瞬間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因為大哥和嫂嫂成婚時發生的那件事，他們原來可以完美的大婚有了瑕疵，在知道皇后袖手旁觀，並推波助瀾借她們的手除掉三公主之後，卷卷就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她對皇后的印象很好，因此內心始終無法權衡。

但現在，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幼圓的星眸清明，抿著唇認真地說：「皇後娘娘，你等卷卷回來，卷卷會想辦法幫太子的。」

說完這句話后，小傢伙在外面宮女的接應中跳下了鳳輦，消失在皇后的眼前。

坐在鳳輦中的皇后雙眼怔怔地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心跳聲震耳如雷，等她回過神來時，早已淚流滿面。

她想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她了。

小姑娘真的很好，明亮又堅定。

她就像一扇只透光的窗，揉無盡天光以照暗室，所有惡濁至此而止。

皇后垂下頭，發間的步搖繞在一起，而她本人則捂著嘴泣不成聲。

京城中的人覺得她是神仙下凡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的身上，有神性。

皇后開始期待下次見面的時候了，不止是為了她的兒子，也為了看卷卷能成長到什麼地步。

鳳輦外的喧鬧聲越來越小，最後，宮女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皇後娘娘，佑安公主已經出城。」

皇后整理好情緒，而後掀開鳳輦明黃色轎簾的一角往外瞧了一眼。

片刻后，她收回視線，聲音平靜地吩咐外面的宮人，「回宮。」

此時，晃晃悠悠的馬車已經出了城。

卷卷坐在一大堆禮物當中，嘴裏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麼。

冼月渡聽不清楚，於是湊近了一下，好奇地問她，「小魚魚，你嘰嘰咕咕什麼呢？」

小傢伙抬起頭笑眯眯地回她：「卷卷在看這些東西都是誰送的，等回來了給他們帶禮物！」

聽到這個回答，冼月渡更加好奇了。

這堆的滿滿當當的禮物，她光是看着都眼花繚亂，這個小傢伙真的能記清這些都是誰送的嗎。

她蹲在卷卷身邊問，「小魚魚，誰給你東西你能記住嗎？」

「不能。」小傢伙回答的很坦然。

在冼月渡想接着問時，聽到她又道：「但誰沒給我，我能記住。」

冼月渡：「......」突然後背一涼。

卷卷的本意是反向記憶。因為給她送東西的人多，所以她就記少的一方，但冼月渡顯然是理解錯了。

在到達南落國兩撥人即將分別時，她說什麼也要拉卷捲去南落國坐坐，被拒絕之後回到家讓自家的府兵馬不停蹄地送來了一車珠寶。

收到這份龐大禮物的卷卷：「......」

她想起了剛離開京城時自己跟月月姐姐的對話，以及自那之後她奇怪的表現，沉默了許久。

月月姐姐......真是......笨蛋呢。

此時她們離開京城兩個多月，按照原本的計劃，她們已經到了大漠邊緣，正在與本地人商議進沙漠的事情。

但準備出發的這天早上，君韶在吃早飯時突然感到噁心，跑到旁邊吐了出來，等她回來時發現，滿桌子的人都在看着她。

「嫂嫂~」小卷先跑過來抱住了她的腿，仰頭眼巴巴地看着她。

君無疾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手指放在上面。

卷卷話都不敢說，生怕驚擾了君無疾，君韶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緊抿著唇有些緊張。

「師父......」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

是她想的那個嗎？

君無疾收回手，看着自己這個心大的徒弟，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這孩子，為師都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了，孕三個月竟然都沒有發現，虧你還是個大夫。」

君韶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還好是現在發現的，要是再晚上幾天，等進了沙漠裏可就危險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眼前呼嘯的狂風卷著滾滾黃沙，宛如一隻在沙漠中張牙舞爪的惡龍。

漠都是肯定不能去了，君無疾攤開地圖，視線定格在某一處。

「事到如今，只能去這裏了。」

君韶牽着卷捲走過去，看到地圖上的名字時，面色猛地一變。

「師父...」她的面色有些蒼白，捂著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去了這裏？」

君無疾抬眸看着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知，但她們一定會保護好你，比這個大陸上任何地方都保護得要好」

君韶抿著唇，沉默了許久后說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