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讓我先看看你

【198】讓我先看看你

當女子傾身逼近,當女子的手扶住他的肩膀,當女子的長發因為她傾身的姿勢垂在他的面前,發梢輕輕掃拂過他的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猛地伸手將她大力一拉。

女子驚呼一聲倒在他的懷裏,他一個翻身,將女子壓在身下。

熟悉的身子入懷,熟悉的溫暖相貼,凌瀾覺得一顆心都顫了,兩人幾乎鼻翼相抵,他聞見了自己微粗的呼吸,也看到了女子煞白的臉色。

「你想做什麼?」女子聲音冷厲,卻在打着顫,顯然,已經驚懼到了極致,卻又在強自鎮定。

她掙扎畛。

沒用,嬌小的身子被他偉岸的身姿覆蓋,雙手又被他鉗制着,如何動彈得了?

凌瀾看着她,眸色暗沉得就像是沒有星光的黑夜。

有多久兩人沒有貼得這樣近過釵?

似乎很久很久了。

最後的記憶好像是他在她的房裏養傷的那段日子,再後來,她就被錦弦禁錮去了。

想起她跟錦弦的那些日子,他就想殺人。

殺錦弦,也想殺了她。

這個傻女人,以為假裝失憶就可以解決一切嗎?她了解男人嗎?

那夜營帳里,如果不是他衝進去,錦弦會對她做什麼,可想而知。

他甚至在想,那一次是因為他剛好衝進去了,那以前呢,她跟錦弦在龍吟宮獨處的日日夜夜呢?

兩人又做過什麼?

「琴九,你這個偽君子,放開我!」

女子嘶啞的聲音中蘊著一抹哭腔。

凌瀾心頭一撞,理智告訴他,應該將她放開,可是,理智是理智,人,有的時候敵不過的,是自己的本能。

他現在就是。

本能的低頭,他咬上女子的唇角。

對,咬,且是唇角。

女子渾身一僵,他卻又在下一瞬緩緩將她放開。

不僅放開了她的唇,也放開了對她的鉗制。

正欲撐着地面起身,驟然,「啪」的一聲脆響響在靜謐的夜裏,他的臉頰上一重。

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意。

他一動未動,保持着被女子的耳光扇得臉微微側向一邊的姿勢。

女子喘息,似乎那一耳光用盡了全力。

靜。

良久。

他才轉回臉看着她,女子似乎也恢復了力氣,雙手驀地朝他胸口重重一推。

他的胸口內傷外傷本就嚴重,又加上剛剛受過重重的撞擊,怎還經得起如此推搡?

眉心痛苦一皺,他被推倒在地。

女子慌亂爬起。

「滾!」

許是感覺他半天沒站起,還以為他賴著不走,又過來用腳踢他,嘶吼著:「滾,滾出去!」

一腳正中他的胸口,他眸色一痛,連忙伸手護住。

恐她再次踢過來,他只得搖搖晃晃站起。

意識他起來了,女子又嚇得不行,連忙跑到房中的桌案邊摸索著拿起一把剪刀,戒備地指着他的方向:「出去!」

看着她驚懼無助的樣子,凌瀾眉心攏起,很想解釋,可又怕上前會引起她更大的恐慌,反而適得其反,只得依言走出了廂房。

前腳他剛邁出,後面一陣急遽的腳步聲,接着就「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快速關上。

他頓住腳步,立在門口,回頭看向緊閉的房門,隔着一道門,他依舊聽到了裏面女子氣喘吁吁。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應該是靠在門板後面。

看來,嚇得不輕。

凌瀾,你都做了什麼?

一抹沉痛從眸底掠過,他皺眉,大掌按著胸口,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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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縱自己果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是凌瀾第二日醒來時得出來的結論。

外傷裂開,內傷加重,還全身發熱,頭痛欲裂。

他記得上次在嘯影山莊,也是內傷外傷,然後引起發熱,不過,那時也沒有現在這般嚴重。

他躺在矮榻上,沒有起。

意識有些淺薄,但是,他知道,蔚景沒有過來看他一眼,甚至連堂屋都沒有邁出來過。

好在殷大夫晌午的時候就回來了。

回來看到家裏的情況有些吃驚,特別是看到他的樣子,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老夫就出去了一日,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傷變得嚴重不說,還渾身燙得驚人。」

殷大夫一邊皺眉替他把脈,一邊喊蔚景:「小九,去廚房將琴九的葯端過來。」

蔚景終於再一次出現了,按照殷大夫的吩咐端了一碗葯過來。

凌瀾看着她。

白布條又纏在了眼睛上,小臉依舊清冷一片,沒有任何錶情。

殷大夫數落着她的不是,說,老夫走之前跟你說過,琴九的命幾乎是撿回來的,傷很嚴重,你要監督他吃藥,將他照顧好,結果昨夜的葯沒吃,今晨的葯也沒吃吧?

蔚景也不解釋,只淡淡地道了聲,對不起。

接下來的日子就很平靜,凌瀾專心養傷,不再去招惹蔚景。

蔚景也不理他,只是偶爾殷大夫讓她幫忙的時候,會過來打一下幫手。

兩人都不說話。

白日裏,凌瀾或看看殷大夫的醫書,或打坐調息,夜裏睡得早,用過晚膳盥洗后就上榻寢下,日子倒也過得很快。

偶爾會有村民上門看病,殷大夫給他們看的時候,蔚景會在旁打打下手,除此之外,蔚景每日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洗衣,負責洗三人的衣物。

沒事的時候,蔚景喜歡搬個小凳子坐在屋檐下,不知是乘涼,還是想心事,有時一坐,能坐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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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後,一切都很慵懶,殷大夫靠在躺椅上,閉目打着盹,手中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凌瀾緩步走在後院裏。

他知道,這個時候蔚景肯定在這裏,肯定在小池塘邊洗衣服。

他發現她的習慣真的是與眾不同,一般人都是晨起的時候洗衣,而她每次都是午後。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午後的太陽那麼烈,而且還是在水邊,這樣暴晒不好。

但他沒有機會,她不給他機會。

經過那夜以後,她不僅不跟他說話,甚至還有些躲他。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今日之所以主動來後院找她,就是因為他想跟她說清楚。

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抹蹲在青石板上,用木棒槌捶着衣物的纖弱身影。

站在原地靜默了片刻,他才舉步走了過去。

不知是不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女子並未像上一次那般警覺,而是渾然不知地繼續手中動作,放了棒槌,抖開衣袍在水裏漂了漂,擰乾,置在腳邊的一個竹籃里,末了,又取了一件未洗的。

凌瀾在她的身邊站定,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將手中的一條白色褻褲洗完,才緩緩蹲下身。

他的逼近,讓女子終於驚覺過來,「啊」了一聲,似乎嚇了一跳。

「你怎麼走路沒有聲音?」女子扭頭朝着他,皺眉。

說實在的,她開口的第一句讓他有些意外。

他以為她會驚懼,會躲避,或者會像那夜一樣讓他滾,讓他走開。

沒有。

都沒有。

她只是有些慍怒地問他為何沒有聲音,這個樣子讓他想起了那夜,九景宮爆炸回來后,他住在她廂房的第一夜,他睡床,她睡矮榻,她一個人躺在那裏很頹廢的說着自己,然後,他起床來到她的矮榻邊,她翻過身過來驀地看到他坐在邊上,也是現在這樣的表情。

當時,她說:你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

他答:是你說得太專註。

記憶清晰得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一樣。

他沒有吭聲,試着去接下她手中已經擰乾準備放進竹籃的褻褲。

女子沒有拒絕,任由他接過,只是問了句:「你要做什麼?」

他握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寫道:「我來洗。」

原本是打算過來跟她攤牌的,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他又還是選擇了繼續隱瞞。

「不用。」女子冷然回絕。

他又寫道:「你看不見,某個地方沒洗乾淨。」

女子怔了怔,臉色先是一白,旋即又驀地意識過來什麼,頓時紅了個通透。

凌瀾寫完,自己也意識到,那個「某」字用得不好。

不過,看着她窘迫嬌憨的模樣,他又忽然覺得用得還是不錯的,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冰片臉,這是她第一次這個樣子。

彎了彎唇,他攤開褻褲在邊上的一個石板上,拿起女子腳邊的皂角,塗抹在褻褲上的一小塊血漬上。

血漬殷紅,如一朵怒放的梅。

其實,剛才他還準備說,月事的時候,還是不要碰冷水的好,後來想想怕太過唐突,又惹她生惡,便沒有說。

「多謝琴公子,我自己來洗。」女子臉上潮紅未褪,可是口氣依舊淡漠。

凌瀾沒有理她。

「我跟琴公子好像並不熟。」

凌瀾一震,又繼續手中動作。

「既然今日碰到了,我們就把話說清楚。這院前院后、屋裏屋外的一切,小九都非常熟悉,哪個地方有什麼,哪個地方要注意,小九都知道。琴公子沒必要取掉門檻,也沒必要將所有的桌角都變成圓弧的,更沒必要將後院的這段石子路上的石子都清理掉了。在小九看來,打亂人家原本的生活習慣,並不是好事。小九不知道琴公子抱着怎樣的心裏對小九,小九隻知道,琴公子沒必要這樣,小九不會感激,也不想欠下人情,所以,請琴公子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這樣只會讓小九心裏負累。」

女子一口氣說完,似乎是憋了很久早就想說的一番話。

凌瀾手裏的動作頓了頓,靜默了片刻之後,大手又繼續揉搓著褻褲上的那一抹殷紅。

女子朝他伸出手。

凌瀾怔了怔,她的意思他懂。

讓他將褻褲還給她,是么。

垂眸看着她伸至面前的瑩白手心,他眸光一斂,修長的手指落了上去。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力所能及,就當是朋友。」

「小九不需要朋友。」女子想都沒想,回得斬釘截鐵,也回得決絕。

凌瀾有些吃驚,對於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曾經的她就算那樣被傷害,也依舊感恩,依舊愛人,如今,她是要拒絕所有一切溫暖的靠近嗎?

小九不會感激,也不想欠下人情。

小九不需要朋友。

他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小臉上的淡漠,緩緩將手中的褻褲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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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影君傲絕對不相信面前的這個女人是蔚景。

一個人坐在屋檐下,面無表情,眼睛上纏着白色繃帶,原本就瘦消的小臉似乎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微揚著頭,不知是在感受空氣中微末的清風,還是在靜靜地聆聽什麼,一動不動。

他落在院子裏很久,也站在那裏看了她很久,她都沒有意識過來。

影無塵就是個騙子。

拿着他送給她的沁木跟他說,她讓他帶給他的,說她很好,讓他勿念,也不要找她。

這樣是很好嗎?

眼睛都看不到了是很好嗎?

整個人瘦成了皮包骨是很好嗎?

還好,他沒有聽影無塵的話,還好,他找了過來。

「甜海……」

他舉步緩緩上前。

女子明顯一震,然後循聲面朝著他的方向「看」過來,唇瓣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影君傲的心往下一沉,那一刻,他還以為她不僅瞎了,還啞了。

「甜海……」

他又喚了一聲,聲音帶着他自己都未覺察到的顫抖。

女子從小凳上緩緩站起,他終是再也抑制不住,快步上前,展開手臂,將她抱了滿懷。

「甜海,可算找到你了!」

影君傲狠狠地將她箍住,兩人胸口的撞擊,讓女子還輕輕悶哼了一聲,他也不管不顧,那力度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影君傲,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女子輕聲開口。

影君傲一震,扳過她的雙肩,鳳眸驚喜地看着她:「你能說話?」

女子怔了怔,似乎有些懵,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連忙訕訕笑道:「沒事,看到你太開心了,完全語無倫次。」

女子彎了彎唇,沒有接話。

影君傲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是無塵救了你嗎?那廝還騙我,說你很好,讓我勿念,也勿找你,那個騙子,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

女子又有些懵,「無塵?」

「不是他救的你嗎?」見女子詫異的表情,影君傲斂眉,以為她只是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而已,連忙道:「就是一個喜歡穿着大紅衣袍,長得比女人還女人的男人,他跟我說,他救了你。」

女子茫然地搖搖頭。

「他還將我送給你的沁木帶給我,說是你讓帶的。」

女子依舊搖頭:「沒有,我不是什麼穿紅衣的男人救的,是殷伯伯救的我,而且,我也沒有給沁木給誰,沁木應該在神女湖的時候就掉了。」

影君傲聞言,也疑惑了,末了,又咬牙切齒道:「好一個影無塵,果然是個大騙子,編故事就像真的一樣,竟然敢糊弄本莊主,簡直是不想活了!還好我沒信他的,不然……」

「他或許也是怕你擔心……」

「好了,不說他了,他的帳我回去跟他慢慢算,讓我先看看你。」

影君傲雙手捧起她的臉。

真的只有巴掌大啊。

「你的眼睛怎麼了?」

他深深地凝着她,痛苦的神色糾結在眸子裏。

「不知道,掉進湖裏以後,就看不見了。」

女子聲音淡然,語氣平緩,沒有一絲起伏,就像是在說着別人的事情。

可透過她的聲音,影君傲卻能夠想像出當時她的無助和絕望。

「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想,如果那夜,他沒有來劫人,他沒有讓影無塵放蝠群,會不會就沒有事情發生?

就算她被錦弦禁錮,或者被凌瀾帶走,至少,她是安全的。

終究,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了這一切。

「甜海,跟我走吧,跟我回山莊,我來醫你的眼睛,我來守護你!」

他捧着她的臉,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

第一次,他這樣撫摸着她的臉,第一次,他這樣直白地說出了心裏想要的聲音。

「我必不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他凝着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微末的表情。

女子唇瓣動了動,正欲說話,忽然面前一陣疾風掃過。

影君傲瞳孔一斂,馬上意識到了危險,可對方身手快如閃電,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就只覺得眼前藍影一晃,手臂驟然一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拽甩開來。

猝不及防的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子,險險站定,他發現,院中多了一人。

那人粗布藍衫,衣發飛揚,長身玉立在他跟蔚景之間,確切的說,是此人剛剛在甩開他的同時,另一手將蔚景拽在了身後。

此時,那人正一瞬不瞬地凝着他,鳳眸中冷色昭然,渾身戾氣傾散。

「你——」影君傲沒想到他也在。

而這時,殷大夫也剛好從屋裏出來,目睹了這一切,驚呼:「琴九。」

蔚景雖然眼睛看不到,卻已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琴九以為有人輕薄她是嗎?

見自己的手骨都被捏得生疼,恐他又對影君傲不利,連忙道:「琴九,別誤會,他是我朋友。」

「朋友?」男人冷笑,沉聲道:「你不是不需要朋友嗎?」

蔚景渾身一震,徹底僵住。

凌瀾?!

好吧,震住的又何止她一人?殷大夫亦是。

「你你你……你不是啞巴?」殷大夫指著凌瀾,震驚得話都說不清楚。

凌瀾沒有回答,也沒有看他,目光始終牢牢地凝在蔚景的臉上。

蔚景看不到,卻感覺得到,那如炬的視線似乎能將她的臉皮生生灼出洞來。

琴九是凌瀾。

琴九竟然是凌瀾!

為了怕她識破,還苦苦地裝啞巴。

她裝過啞巴,知道不能說話的痛苦,她才裝幾日感覺就要瘋了,他已裝了十幾日,如果影君傲不來,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裝下去?

真是難為他了。

難怪胸口有傷,難怪不吃「瓜」類,其實不是不吃瓜,而是不知瓜里的蒜是嗎?

「凌瀾,好玩嗎?」

她微微揚著臉,面朝著依舊攥着她手腕的男人,輕聲開口。

玩這種遊戲好玩嗎?

「凌瀾?」未等凌瀾回答蔚景,殷大夫卻是已經不能淡定了,「難道,難道連琴九的名字也是假的?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凌瀾依舊沒有吭聲,唇角微微翹起一抹弧度,似是在冷笑,又似是在自嘲。

在他跟蔚景腳邊的地上,兩條青魚在撲騰。

顯然,男人剛剛捕魚回來。

「放開甜海!」

影君傲緩緩行至兩人面前站定,同樣鳳眸冷冽。

甜海?

殷大夫徹底風中凌亂了。

也就是說,連小九的名字也是假的是嗎?

凌瀾將落在蔚景臉上的目光收回,眼梢輕掠,對上影君傲的寒眸,唇角一勾:「請莊主搞清楚我們三個人的身份,一個丈夫拉着自己妻子的手有何不妥嗎?」

「丈夫?」影君傲嗤然笑出聲來,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大笑話一般,樂得不行,忽而,又驟然笑容一斂,沉聲道:「你算是個什麼丈夫?你哪個身份是她的丈夫?又有誰承認過你是她的丈夫?」

一連三個問句,口氣灼灼。

凌瀾臉色微微一白,冷聲道:「無論誰承認不承認,她都是我的女人,這是事實,倒是莊主很奇怪,一直惦記着我的女人,不知是什麼意思?」

這次輪到影君傲變了臉色,他冷哼:「你的女人?有你這樣對自己女人的嗎?」

「莊主把話說清楚,我怎樣對自己的女人?」

凌瀾唇角噙著一抹冷弧,似笑非笑看向影君傲。

影君傲卻也毫不示弱,不避不躲,迎着他的視線,同樣回之以冷笑:「你若對她好,靈源山上,她會要強行離開嗎?」

「看樣子,莊主眼線不少啊,何時何地發生的事,莊主都一清二楚。」凌瀾唇角的弧度緩緩擴大,只是,一雙漆黑如墨的鳳眸中此刻卻只剩下冷冽。

「說到眼線,我們是彼此彼此,所不同的是,本莊主的眼線,都是為了甜海,而你的眼線,為了什麼,就不用本莊主多說了吧?」

「為了甜海?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難道……」

「夠了!」蔚景驟然嘶吼出聲,將凌瀾未完的話打斷,「這樣有意思嗎?你們兩個這樣有意思嗎?」

「沒意思!」凌瀾也猛地回頭,沉聲吼了她一句,「很沒意思!」

蔚景一怔,不意他會這種有些失控的反應。

連影君傲都有絲絲愕然。

這廂,殷大夫更是徹底傻眼了。

什麼莊主,什麼凌瀾,什麼甜海,什麼丈夫,什麼妻子,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他完全混亂,完全聽天書。

「反正,今日,本莊主帶甜海走是帶定了!」

影君傲一字一頓,口氣篤定。

不等凌瀾跟蔚景做出反應,門口的殷大夫急聲道:「不行不行!」

難得這一句他聽懂了,就是這個被稱作莊主的人要帶走小九是嗎?

絕對不行!

「小九的眼睛快好了,就這兩日的事情。」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給她醫了那麼久,不想前功盡棄。

「不勞你費心,甜海的眼睛本莊主會醫!」影君傲眼梢輕掠了一下殷大夫,沉聲道。

殷大夫臉色一白,吹鬍子瞪眼道:「老夫都費了半個多月的心了,還在乎這兩日?」

影君傲沒有理他,徑直上前,拉住蔚景的另一隻手。

凌瀾眸色一寒:「影君傲,不要太過分!念你曾經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對你客氣,莫要逼我!」

「逼你?」影君傲鼻子裏輕哼了一聲:「本莊主就逼你怎麼了?想動手嗎?本莊主奉陪!」

「蝠群是誰放的?」凌瀾忽然開口。

影君傲一震,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

「是你吧?」凌瀾鳳眸深絞着他,一瞬不瞬。

蔚景有些震驚,微微轉過小臉,面朝著影君傲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意識到蔚景的反應,影君傲怕她誤會了,心中一急,趕緊道:「是,蝠群是本莊主放的,但是,本莊主的目的是為了要趁亂救走甜海。」

「結果呢?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

凌瀾沉聲逼問。

影君傲臉色一白,竟是被問得一個字都說不出。

「還有,蔚景手中的火摺子是你的人給的嗎?那個藏着硝石火藥的火摺子,是不是也是你的人給的?當然,你的目標肯定不是蔚景,這一點,我還是相信你的。你的目標是誰?是我嗎?還是錦弦?我只想問你一句,就算你的目標不是她,你怎麼就放心讓這麼危險的東西從她的手上度過?你就不怕有個什麼萬一嗎?」

凌瀾口氣灼灼,咄咄逼問,不給影君傲一絲喘息的機會。

「什麼火摺子?」影君傲一怔。

蔚景愕然回頭,「看」向凌瀾,一臉的難以置信。

凌瀾沒有理會蔚景,依舊鳳眸森冷,凝落在影君傲的臉上,唇角一斜:「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火摺子,蝙蝠怕火,給火摺子的這個人肯定事先知道有蝠群,才會將硝石火藥藏進火摺子的,不然,怎麼能派上用場呢?」

「不論你信是不信,本莊主真的不知道什麼火摺子,」影君傲搖頭,末了,又轉眸看向蔚景:「你的火摺子是怎麼來的?」

蔚景臉色微微發白,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聽影君傲這樣問,唇瓣蠕動了幾下,幽幽道:「一個老嬤嬤。」

見蔚景這般反應,影君傲以為她也懷疑是他了,抓着她的手,急急道:「甜海,你相信我嗎?我剛才也說了,蝠群的確是我所放,但是,只是蝠群,而且,我也真的只是想趁亂將你帶走,至於什麼火摺子,我真的不知情。你想,就算我的目標是別人,我也絕對不可能讓你拿在手上,陷你於危險之中,甜海,你信我嗎?」

影君傲真的急了。

凌瀾微微眯了鳳眸,這是第一次,他看到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庄的莊主這般慌神的樣子。

果然,這世上,所有人的都一樣,在有了在意的人和事以後,所有人都一樣,有着一樣的七情六.欲,有着一樣的反應。

「這些我本不想說的,畢竟……」

畢竟在蔚景的心中,這個男人一直是一抹不一樣的溫暖存在。

他並不是不想說這個男人,而是不想讓承載着這抹溫暖的女人傷心。

「我當然信你,我知道不是你!」

凌瀾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女子清潤篤定的聲音打斷。

只不過,女子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那個作為不一樣的溫暖存在的男人。

影君傲會心地笑了,說:「謝謝甜海!」

凌瀾也笑了,垂眸淺笑。

他也不知道他為何笑。

可能是因為那句,我當然信你。

要怎樣的信任,才會讓這個敏感、多疑、戒備心強的女人說出這般篤定的話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是他一直奢望的東西。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影君傲的聲音再度響起。

第一次,凌瀾沒有接他的話說什麼。

蔚景也沒有吭聲。

一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烈日下,四個人木樁一般站着。

凌瀾忽然鬆了蔚景的手,緩緩彎下腰,將腳邊地下蹦躂得一身泥土、灰不溜秋的兩條魚拾了起來,轉身走向屋裏。

蔚景怔了怔,輕輕抿起了唇。

影君傲看着她,看着她微微變得有些不自然的臉色,看着她稍稍繃緊的下顎,雖然眼睛被白布遮著,看不到她眸中的任何情緒,但是,他想,他還是懂她的。

心裏在起伏吧?

「甜海。」他輕輕喚了一聲。

「影君傲,我的眼睛殷伯伯治了半個多月,所以……」蔚景頓了頓,才接着道:「所以,我想繼續讓殷伯伯治好。」

答案意料之中。

影君傲垂眸一笑,說:「好!」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陪你!」

蔚景沒說什麼,摸索著轉過身,影君傲連忙將她扶住,也一起進了屋。

空蕩的院子裏就剩下殷大夫一人,石化一般,不知發生了何事。

除了莊主,凌瀾,甜海,丈夫,妻子,以後,剛剛似乎又多了兩個信息。

影君傲,蔚景。

他就搞不懂了,三個人而已,怎麼搞出一堆的名字,一大串的關係?

還有,明明這是他的家不是嗎?

怎麼那三個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進入,置他這個主人在何處?

剛才他問話時,一個一個的要不無視他,要不沒好臉色、沒好語氣地對他,哦,現在,都進他屋了?

幸虧他這個人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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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君懷,篡心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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