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末

第一章 沈末

燕山北部,正是氣候惡劣、缺水少糧的時期,漫天的黃沙被從南面吹來的風捲起,土地貧瘠、河道乾涸、植物枯死、村莊破敗,原先生活在這裏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高溫似乎將地面都烤至扭曲。

車馬聲由遠及近,一列商隊載着沉重的貨物駛過這裏,是越城內有名的珠寶商金家的車隊採辦歸來。車隊中間靠前的一輛馬車內,金家商鋪負責此行的金老四正與其同行的幾位身份較高的金家弟子享受着手下人孝敬來的美酒佳肴,一邊得意的敷衍回應着幾人的恭維,一邊算計着他此次回城要如何誇大一些他此行的辛苦功勞,以換得更大的好處。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車隊末尾一架不甚起眼的馬車內,一個身着幹練黑衣的青年盤腿而坐,正是負責這次護衛任務的萬劍宗外門弟子,沈末。

沈末原來不叫沈末,她原本的名字是沈墨曦,字當然是好的,是她母親選的字,希望她的孩子將來的生活能不黑暗、不懵懂。實際上,這名字來的是有幾分荒唐的。她出生那日,還未先入母親的懷抱,便被接生的宮人抱到她父親那裏,那宮人被凶神惡煞的護衛嚇到,兩腿一軟,幾乎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說了句:「請……請陛下為十四公主賜名。」話未講完,她那皇帝老爹喝的爛醉,極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什麼事?」一旁護衛便將她們趕了出去。

那宮人嚇的不敢吭聲,以為皇帝起好了名,回去後向沈末母親稟告,沈母思量一二,「沈墨曦」就成了她的名字,而後皇帝老爹也並不在意這事兒,或許也是對此事是有些愧疚,沒有細究沈母之責。此後多年,沈末對於這個名字始終存了厭惡之意,但畢竟體諒沈母良苦用心,未曾表露人前。

沈末5歲那年,皇宮來了一個自稱金光大仙的老道模樣的人,想與皇帝結個善緣,皇帝自然十分高興,自此老道便在皇宮時常講授一些「玄妙真理」,皇帝命所有皇子無一例外均要到場。

沈末14歲,皇宮大亂,突然舉兵強攻,鄰國實力強盛,沈末所在原本就不過是彈丸小國,又受皇帝影響沉迷「修仙」,國家孱弱之勢已不可挽,大戰一起,觸之即潰。皇宮內人人自危,宮人四處逃竄,然而在鄰國大軍的包圍下無一逃出。滅國一事,自然要斬盡殺絕,沈末跟着母親和幾個宮人狼狽逃往皇宮南面,南面依山而建,或有一線生機。路上有人死了,跑丟了。拚命奔跑中已經找不到原本的路線,最後,沈末母親用藤蔓將沈末和她們路上撿到的一個4歲左右男孩吊了起來,讓她們藏在皇宮一處宮人房間房頂的橫樑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喊殺聲、慘叫聲都消失了,沈末讓男孩繼續藏着,等她回來,沈末不敢從門口出去,給自己鼓足了勇氣后小心翼翼的探頭查看,外面已經是深夜了,藉著月光,沈末看見了距離門口不遠處的她母親人首分離的凄慘模樣,沈末一怔,一股強烈的憤怒和悲傷湧上心頭,淚水正要落下,卻見遠處的皇宮正殿突然燃起熊熊烈火,繼而整個皇宮似乎也同時燒了起來。怪不得皇宮現在空無一人,他們竟要連宮殿也要燒個乾淨。

屋裏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和肉體摔落在地的悶響,沈末扭頭一看,是一個灰布包裹和那男孩,大火迅速蔓延,沈末只得強忍悲傷,迅速進屋背起男孩和包裹,草草整理了一下母親的遺骸,而後朝最近的宮牆跑去,因為情緒波動太大,沈末竟直接跌倒在牆邊,男孩坐在旁邊抱着包裹抽泣。

沈末掙扎著靠近宮牆,貼在牆面上,聽外面的聲音,方才她跌倒的動靜不小,外面若是有人應該會有所反應。等了片刻,感覺外面應該是沒有人的,沈末才鬆了口氣,稍稍休息了一會兒,沈末開始在周圍尋找能用上的東西,可惜沒有什麼收穫。正當沈末打算另尋出處的時候,牆邊角落處,一個微弱的聲音傳近了她的耳朵里,這聲音有些耳熟,沈末小心翼翼的靠近,「李嬤嬤!」

原來是母親身邊的宮人,沈末正欲說話,卻看見李嬤嬤的身上插著一把血淋淋的劍,貫穿了她的腹部。

「李嬤嬤,你受傷了。」沈末沉吟片刻,「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十四公主,這使不得,公主心善,但老奴賤命一條,怎敢勞煩公主呢,老奴受娘娘恩惠頗多,這麼些年,老奴家中也因此有了不錯的生活,感恩還來不及——」李嬤嬤激動之下牽動了傷口。

沈末想起昔日在母親身邊的日子,心中悲傷再次湧現。

「公主,趁着火還沒燒過來,您踏着老奴的背逃出去吧。」

「不可,」沈末拒絕,「嬤嬤傷重,怎麼能…」

李嬤嬤搖頭,沒有再說話,挪到牆邊,「公主,來吧。」

沈未沒有再推辭,踏上李嬤嬤的背,先將那男孩舉上牆頭,見其坐穩,便用雙手扒住牆邊,雙腿用力蹬牆,試圖翻上牆頭,可惜沈末臂力弱小,試了幾次都是徒勞。這時,沈末感覺原本懸空的腳下突然有了支撐,低頭一看,竟是那李嬤嬤用肩膀將她頂了起來,「嘿!」,沈末蹬上宮牆。沈末忙回頭去看,只見那沈嬤嬤已經頹然倒地,那把劍也不在了,想來是李嬤嬤方才自己拔出來了。

「嬤嬤大恩,銘記於心!」沈末鄭重說道。

「公主保重——」李嬤嬤竟就此沒了氣息。

沈末不禁留下兩行熱淚,抬頭望去,這座往日輝煌的宮殿在火海中影影綽綽,竟也呈現出悲壯之感。沈末不再猶豫,抱緊身邊不聲不響的男孩閉上眼睛跳了下去…

宮牆外小徑,沈末不敢停留,也不管身上摔出的傷痛,重新背起男孩摸黑跑去,沈末對於這一段的記憶是模糊的,待她停下時,劇痛的肺和麻木的腿幾乎讓她當場昏厥,等她清醒一些后發現她正躺在一處街道的角落,男孩也躺在她不遠處。沈末從未離開皇宮,面對陌生的地方不知該如何反應。沈末掙扎坐起,許久未進食的她又經歷了這樣的生死逃亡,實在是精疲力竭,只想就地躺下休息。沈末顫顫巍巍站起,走到男孩身邊,沈末在遇到李嬤嬤前就已經發現男孩有些不對勁了,這時一看,果然燒的滿臉通紅,若是真真燒了一夜,這男孩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兩說。

「唉——」沈末輕輕的嘆了口氣,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這一去恐怕再無歸期,她閉了閉眼,她不想再做沈墨曦了,「沈末」她沉吟,「就沈末吧,沈末,沈歿…」也算是以此祭奠了。沈末抬頭看了看周圍,背起男孩,準備先找個地方暫時安頓下來,也不知道那些士兵會不會知道他們沒死,再來追殺他們,看周圍普通民居的情況似乎並未收到打擾,不過可能也和他們已經逃到主城外有關。

沈末母親在沈末身上藏了不少銀兩珠寶,短時間內倒是不用為生計發愁,不過這時的沈末也想不到這種事就是了。沈末進了一家客棧,選了間上房,還請小二幫忙叫來大夫,等大夫的時候沈末也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大夫很快就來了,一番診治后對沈末說「這孩子是受了驚嚇才會突然高燒,不過無礙,開幾服藥灌下去,很快就好了。」大夫邊說邊寫下藥方,遞給沈末,「多謝大夫。」沈末送走大夫,喊來小二幫忙抓藥煎藥,小二見其出手闊綽,也不推辭,麻利的辦好了事。給男孩灌了葯,沈末開始做今後的打算。

一連數日,沈末穿行於大街小巷,為將來事做準備。這天,沈末剛進房門,只看見男孩獃獃的坐在床邊,右手拉着衣角,男孩自前天醒來就一直這樣,也不說話,大多數時間都坐着發獃,沈末關上門,自顧自收拾起來,將行李整齊擺好,打成包裹,這技術還是她請教小二所得,「我們下午出發,你跟緊我就好。」沈末頭也不抬,手中忙碌,沈末也不管是不是得到回應,收拾好后就去牽男孩的手,男孩也不反抗,跟着沈末的腳步便走,至於男孩帶着的那個灰布包裹,沈末在去客棧的路上就已經打開檢查過了,裏邊就只有一本破舊卷邊的書和幾張黃色的符籙,沈末看了看書,書上的字和她平時使用的不一樣,看的她不明所以,但還是將書收進了懷中藏好,至於符籙和包裹就扔到了路邊隨便一棵樹下,還用土掩埋了一下,防止這些東西有什麼記號,暴露他們身份,沈末猜測這些東西應該是那個「金光大仙」的,可能是剛好藏在他們藏身的房樑上,男孩試圖拿到時一起掉了下來。

沈末牽着男孩,打算去他國鄉下找個地方避一避,過上幾年,再做打算,一邊想着將來的計劃一邊走,突然,沈末二人面前出現一個模樣潦倒的老道士,那老道手裏拿着沈末早先丟掉的符籙和灰色包裹,沈末大驚,拉着男孩轉身就要跑。

「小友莫慌,我且問你,這是你的東西嗎?」那老道攔下他們,問道。

沈末不答,面上看不出來,心裏已經大亂,「莫非這人是來追殺我們的,看到這些東西知道了我們身份,想要趕盡殺絕。」

見那老道一副已經篤定的樣子,沈末頭皮發麻,手腳冰涼,佯裝鎮定道,「我們沒見過這些東西,您有什麼事嗎?我們還要趕路,還請老先生讓個出路。」

「誒,我分明看到是兩位小友親手掩埋的,小友如何不承認呢?」

「小友莫慌,老夫並無惡意,只是見不得這好東西被白白糟蹋呀,我方才測得小友乃身負靈根之人,小友,要不要拜我為師,與我修仙呀?這符籙剛好做拜師禮呀,小友何樂而不為呢。」老道士笑眯眯的說。

沈末愣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莫不是個瘋子,沈末心想。

老道見沈末毫無相信之意,就抬起右手掐訣放了一道火焰,點燃了他手中的灰布包裹,這塊布料頃刻化為飛灰。沈末驚住,但也知這或許是她此生最大的轉機,連忙收斂神色,擺正姿勢,結結實實的扣了三個頭,「沈末先前冒犯,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哈哈哈,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黃老道的徒弟了。」老道兩眼一轉,語氣極為開心,說着將沈末扶起。「這個,徒弟啊,你初入仙門,許多事情不懂,咱們邊走邊說,老夫在附近有一個臨時住處,我們去那裏吧,你看如何?」沈末自然滿口答應。

「修仙界啊,最重要的當然就是資源了,靈氣越濃郁的地方修士越多,這些地方自然都掌握在那些大派和一些顯赫修真家族手裏了,要想修仙就要有靈根,人世間有靈根的人那可是極其稀少啊,靈根的屬性一般有木、火、土、金、水,還有其他雷啊,冰啊等等的異靈根,一般靈根越是純凈修士資質就越高……」

沈末聽的認真,連他們什麼時候停下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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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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