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正文完結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正文完結

第一百六十二章正文完結

崑崙之北,陰之維度。

一個瘦削的身影跪坐在茫茫雪野中。

正是林綺濯。

他的面前擺着九個骷髏頭。

他的手掌一一撫過它們,就好像是想試圖通過它們得到一些答案。

倏地,一個雪白的、與山色幾乎融為一體的身影,鬼魅般出現了他的面前。

正是阿雪。

她的表情有些嚴肅。「朱雀大人,我看到宋、宋帝王了。他似乎是想讓崑崙割裂——」

林綺濯頭也不回地打斷她。「我知道他想做什麼。

「現在看來,我放的那些鱗片,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阿雪啊……」林綺濯嘆了一口氣。

第三劍是宵練。

林綺濯朝她轉過了頭,面上沒有半點表情。

但她知道自己得動起來,得跑。

阿雪忽然心生一種不祥預感的預感。

此後這個世界的空間將被斬斷。

長達2500千米的崑崙山脈相繼亮起了三道劍光。

阿雪似是不知該如何接話。「他……」

低着頭,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情緒,說話的語氣顯得有些難以捉摸。

「是。大人……」

閃電般的亮光從彼山之巔,斬至此山山尾,整個山脈似是會像裂帛分開。

承影橫劈而過,劍光貫穿了整個山脈的首尾,像是將天與地徹底分割了開來。

懸浮在離地面不遠處的空中,林綺濯輕輕一拂袖,收起地上的骷髏。

它凌於空中,揮出的剎那,自上而下,形成了一道極其耀眼的光柱,往上直衝雲霄,往下深入地脈,它斬斷了這裏的時間。

阿雪不僅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向後退了一步。

林綺濯捧起一個骷髏頭仔細端詳著。

緊接着他的餘光瞥到遠方有強大的亮光傳來。

不過它們很快就消失了。

在阿雪轉身的剎那,他只說了一句話:「你們花了這麼長的時間,仍沒有找到山海台。我的心情不太好。那就把你吃掉吧。」

它使這個世界的維度脫離了與其餘世界的因果關聯。

而在那宵練劍斬下之前,林綺濯已瞬移到千里之外。

宵練斜著斬了下來。

「你想逃?怕跟我一起被困在這裏?」林綺濯問。

阿雪身體徹底僵硬。

他為什麼回來?

難道……魅魔的那些話,並不全是假的?

「我、我們……」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身體已化作了一灘黑血。

宋帝王怎麼敢這麼做?

「作為魔,我該如何打敗一個沒有心、無法被蠱惑的人呢?

「阿雪,你能給我提供一些建議嗎?」

他看起來超乎尋常的冷靜與淡漠,與余欽通過鱗片、或者幻象看到的非常不一樣。

黑色的血在白雪地里尤其明顯。

「我、我願意永遠追隨大人左右!」阿雪立刻道。

「宋帝王果然沒有心。

宵練不是跟着那個人去新宇宙了么?

難道他回來了?

林綺濯把玩著骷髏頭,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第一劍,是含光。

「看來我很難激怒他。他連恨都不恨我。」

那是林綺濯張開口,把它們全都吸入了腹中。

怎麼回事?

那是劍光!

第二劍是承影。

他看向了不遠外的余欽,以及他身邊的明月。

眼前這一幕實在讓他有些詫異——

宋帝王竟在明月面前摘下了面具,叫他看見了自己的臉?!

不僅如此,他剛認為沒有心、沒有人性、也就沒有弱點的宋帝王,竟緊緊握住了他身邊那個叫明月的人的手。

只見兩人一起凌於高山之巔,雙手緊緊交握著,正共同舉起那把宵練劍,齊齊朝整片崑崙山脈揮斬而下!

「所以,宋帝王你的弱點……是他?」

林綺濯遙遙看向了明月。

在宵練劍斬斷崑崙的那一剎,一股強大的魔息如風捲殘雲般卷著無數風雪,在頃刻間襲至明月身邊。

千鈞一髮之際,余欽擋在了他跟前。

魔息轟然撞上閻王惡相,如蘑菇雲般爆裂開來,再散作萬千飛灰,在雪地上飄飄洒洒,最後在落地前全數散於無形。

然而還是有少許魔息撞進了明月的身體里。

將天地點亮的劍光徹底消失。

林綺濯看見余欽與明月的緊緊交握的手鬆開了。

緊接着明月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林綺濯發現眼前的一幕果然與自己設想的一樣——

看來余欽在徹底切斷這個世界與其餘維度的聯繫之前,先將明月推回了原來的世界。

他打算在這個與全宇宙失去聯繫的崑崙-陰之維度,與自己展開決鬥。

余欽想將林綺濯「關起來」,再將他殺死。

就算他失敗了,死了,這個維度也可以封死一段時間,讓外面的人有足夠的時間做好充足的預案,以應對復活而來的、突圍而出、回到原來世界打算毀滅天地的相繇。

對於他的盤算,林綺濯自認已一清二楚。

遙遙看向余欽,他開口道:

「宋帝王,那個人送來了你需要的宵練劍,但也送來了你的弱點。所以這一回,你殺不了我,你會敗在我手下。

「我會留下你的一雙眼睛,以及一縷魂識。

「那樣你就親眼能看到,我會立刻帶着相繇找到突圍的方法,然後把你守護的這方天地,包括你在意的那個人一起毀滅。

「你擔心那個人,所以要讓他在你扯斷這個世界之前離開這裏,避免被我們的廝殺波及……

「可他吸入了我的魔息。

「你看不到他現在的狀況,會擔心么?

「因為牽掛,你會分心。

「這樣的你,拿什麼和我斗呢?

「尤其是……你真的相信,他會保留地幫助你嗎?

「畢竟他曾經背叛過你一次。

「他不會待在地獄。他想逃離的。

「關於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這些話語響在余欽耳邊的剎那,他的眼前出現了明月。

——手執宵練劍的明月。

明月的印堂有些發黑。

這讓余欽想起來,不久前他受到了魔息的感染。

「我沒能及時出去。」

明月走至他跟前道,「不過不要緊,我會留下來陪你。」

「好。注意安全。」

余欽抬手朝明月的眉心而去,「我先幫你除去魔息。」

剎那間,明月印堂的黑氣確實更重。

他皺眉看向余欽,眼中出現了明顯的防備,就像是在擔心他會借這個動作害自己,而不是真的要為他去除魔息。

在余欽朝自己靠近的時候,明月甚至後退了一步。

余欽舉起來的、那隻朝他伸過去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似是僵住了。

隨即他搖搖頭。「不是這樣,明月……我知道,你會信任我。

「你只是、只是因為感染了魔息,才會變得多疑。他會把你內心細微的懷疑、仇恨、憎惡,全都放大。

「明月,你相信我,我是要幫你。」

遙遙注視着這一幕,林綺濯嘴角泛起些微冷笑。

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

既然余欽有在意的人,那他就會因此生出憂患、畏懼,也就能受到魔的蠱惑。

宋帝王啊宋帝王,明月確實已經離開陰之維度。

那麼你可知,你之所以能看到一個懷疑你的明月,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懷疑你,反而恰恰是因為你懷疑他呢?

見宋帝王總算被魔息蠱惑。

林綺濯的嘴角泛起了笑意。

但看着這樣一個本該無孔不入、沒有心腸的宋帝王,居然真的對一個人動了心……

林綺濯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嘴角的笑意收起,目光也變得無比陰沉。

盯着余欽看了片刻,林綺濯不再耽誤。

他抬手做了個召請的姿勢,萬千游躥在崑崙各地的邪祟便在頃刻間朝余欽圍攏。

「攔住他,殺了他。別讓他壞我大事。」

說完這句話,林綺濯的身影開始快速沿着山體移動起來。

余欽的心已生出魔障,他的能力會大幅降低。

讓手底下這些魔陪他打消耗戰,足夠了。

林綺濯決定在余欽追上自己之前,儘快找到山海台。

按理這應該很快了。

這段時日以來,他聲東擊西地跟地獄各路人馬打游擊,為的就是讓手底下這些魔在崑崙尋找山海台。

他們就就差一寸一寸地搜尋了。

現在他就只差一個方向還沒去過。

山海台一定在那邊!

崑崙,陽之維度。

明月盤坐在地上,緊皺着眉頭,似是在魔息的影響下陷入了某種夢魘。

二殿楚江王將食指與中指併攏打向他的眉心。

業力源源不斷灌入,魔息便潰不成軍,消失殆盡。

額頭滴下一滴冷汗,明月睜開了眼睛。

望向他的時候,楚江王面上有了罕見的嚴肅與擔憂。

「你確定他無恙?」

「確定。」

明月的表情居然顯得十分平靜。

他回望了崑崙之巔,就像是試圖透過這片茫茫白雪,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明月表情平淡,眼神里則透著篤定。

他開口道:「那個姓林的,他自詡他那蠱惑人心的把戲能夠成功,是因為他算錯了一件事。

「他只知道我是從前那個背叛過余欽的明月,而不知道在另外一個世界,我是和他一起並肩戰鬥過的時蹤。

「所以,這一戰,他肯定會輸。」

明月站起來,轉頭瞧向楚江王。

「你那邊呢?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我已經把【達光之筆】交給了你。別搞砸。」

達光之筆。這是這世上最後一個名叫屍胡的神所造之物。

屍胡本是屍胡山的一棵野草,由那位名叫女媧的天外來客點化成神。

諸神離去后,他陷入了無邊的孤獨,求死無門,於是去了地獄求死。

達光之筆是他創造的物品。

這支筆畫下來的飛鳥,能真的成為飛鳥;畫出來的人,能真的行動。

這支能將二維物品進行三維轉化的神奇畫筆,便是馬良神筆傳說的由來。

此刻,楚江王對明月道:「放心。我請了天底下最厲害的畫師。

「他已在這座山的另一端了,他能畫出最真實的山海台,一小部分昆崙山,乃至一個……假的相繇。」

昔年,眾神在崑崙的陰之維度建山海台,以封印相繇的身體。

為防止此地被人找到,他們製造了相當多錯亂的、誤導人的信息。

這是林綺濯以及他的追隨者們,多次以為自己即將找到山海台,卻始終沒能找到的原因。

現在林綺濯只剩一個區域沒有去了。

對應到現實世界中的命名方式,那個地方是塔里木盆地的東南邊框,被稱為「阿爾金山脈」。

阿爾金山脈東接祁連山。

現在看來,山海台只能在這片區域。

有了相對精確的區域範圍,地獄的相關機構就能做具體的計算與預測。

片刻之前,楚江王從地獄的東嶽大帝那裏拿到了坐標——

接近昆崙山與祁連山兩山相接的位置,應該便是山海台所在的具體地點。

拿到坐標后,楚江王找到明月。

兩人幾乎是一拍即合,定下一條策略——

他們會在崑崙去祁連山的途經之路上,在緊貼著真山海台的地方,用達光之筆畫一個假的山海台,乃至畫出一部分假的昆崙山。

目前表面上看起來,余欽和明月用含光、承影、宵練這三把劍,將崑崙的陰之維度徹底切割了。

畢竟他們需要用這個方法困住相繇,避免它立刻闖入現實世界毀滅蒼生。

林綺濯不會懷疑這一點。

但實際上當林綺濯看見三道劍光的那個時候,崑崙的陰之維度還沒有徹底封死,而是留了一個細小的、能通往陽之維度的縫隙——

畫師偽造了一部分路徑,與從崑崙通往祁連山的那段路一模一樣。他還會在這條路的盡頭畫下一個假的山海台。

等他畫作完成、並進行三維化,楚江王就可以將那道細小縫隙徹底封死。

崑崙大雪茫茫,這道空間縫隙又很小,將它封鎖無需太多能量,三把劍不會發出多麼明亮的劍光。

林綺濯什麼都無法察覺到。

眼見着余欽留下、且受心魔所獲,林綺濯為了避免他清醒后追上自己,會儘快以找到山海台為首要目標。

這種情況下,他很容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崑崙的陰之維度慢慢走到一座畫筆畫出來的假山之上,再遇到那個假山海台。

到時候他復活的不是大魔頭相繇,而是一個會將他的魔息困住的陣法。

說起來,地獄這次之所以那麼被動,就是被林綺濯在滄瀾山等地處處製造混亂的聲東擊西的把戲給騙了。

他們沒料到他還真能集齊九顆人頭,以至於抵達崑崙的時間,比他晚了一步。

此外,基於魔的特殊性,余欽還只能孤身進崑崙-陰之維度。

畫筆的把戲,確實不能百分之百成功,因為林綺濯有可能會發現空間沒有完全閉合,發現那道與陽之維度相連的縫隙,繼而發現假山海台的把戲。

但他們畢竟無法把畫師帶到陰之維度去作畫,否則這更容易被林綺濯識破。

不過這個伎倆的最終目的,其實也無非是借用藏在假山海台里陣法,困住林綺濯的魔息,讓余欽殺他殺得容易一些。

如果林綺濯發現了端倪,這個計策沒有成功……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余欽獨自對那個仍能夠自如使用魔息的他。

「關門打狗而已。余欽沒問題。」

明月對楚江王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崑崙,陰之維度。

余欽看着眼前的「明月」,神情有些頹喪,還有些落寞。

他伸出手、往前探了一步,似乎在對靠近眼前的人做最後的努力。

可他眼前的明月端起宵練劍、毫不留情捅進了他心口。

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三回了。

第一回,是在七殿泰山府君的住所。

明月揭開他面具的時候,眼神堪稱溫柔,可他捅劍的動作毫不留情。

第二回,是在梅林深處。

漫天的緋色中,明月作為時蹤,將匕首插進他的心口。

血水把兩個人的眼睛都染紅了。

第三回便是現在。

余欽看見明月雙目寫滿警惕,就像是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

緊接着他幾乎是殺伐決斷地舉劍便是一刺。

余欽在冰涼的雪山上雙膝跪地。

雪水將他的膝蓋都凍得發痛。

然而他胸口溢出的血是滾燙的,它們不斷地流向白雪,像一朵朵盛放的紅蓮……

「原來……原來你真的恨我。」

余欽嘆了一口氣,嘴裏終是溢出一句喟嘆。

宋帝王跪下了!

他眼睛發紅、面露無盡的絕望……

他成功在心魔的影響下陷入了幻境!

並且是他無法抽身的幻境!

這是所有包圍着他的魔的共同想法。

他們知道宋帝王的實力有多麼恐怖。

是以,儘管在殘暴的林綺濯的命令下,他們不得不朝宋帝王圍過來,但卻始終遲疑着不敢靠近。

哪怕他們的數量之多,幾乎將面前這座山包圍成了黑色,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們忌憚著這位沒有過敗績的地獄戰神!

但現在好了。

他們已確定,宋帝王成功被魔所蠱惑。

他們可以動手了!

對。趁現在動手。

就是現在!!!

剎那間,萬千邪魔朝宋帝王壓去。

一整座山的黑色都移動起來,紛紛朝中心一個點壓去,遠遠看去,像是無數螞蟻在移動。

不過他們畢竟不是螞蟻,而是極其可怕的邪魔,有着可以搬移整座山的力量。

如大軍壓境,黑雲壓城,形勢已萬分危急。

宋帝王仍跪在地上,只是略抬頭,朝祁連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綺濯已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下一瞬,余欽面上的落寞、絕望皆數消失。

鬼煞面具回到了他的臉上。

手執長鞭,一身黑袍的他凌空而起,就像一把奔向天際的、無堅不摧的黑色利刃。

間不容髮的時刻,他揮出三記閻王鞭。

三記閻王鞭幻化出三道鞭影。

以整座山為背景,三道黑色鞭影盪了開來,如巨石從高處落入水中時泛起的巨浪與水紋,從一個小圈快速至整個水面。

第一記鞭影擴散開來的時候,萬千邪魔全部跪下了。

他們本是為了殺宋帝王才朝他包圍過去的,此刻卻像是在他朝拜。

第二記鞭影很快跟着擴散開。

萬千跪着的邪魔全都或側卧、或趴着、或仰著倒在了地上。

他們閉上眼睛,已經全部失去了呼吸。

第三記鞭影下去,他們全都變做了黑色的飛灰,在落至雪地之前散於了無形。

收起長鞭,余欽再不遲疑,立刻朝祁連山方向而去。

阿爾金山脈與祁連山即將交界的位置。

行至一處冰川時,林綺濯總算髮現了端倪——

晶瑩剔透的冰川之上,隱約可見九個冰柱。

這些冰柱乍一看與普通的冰柱並無不同。

但林綺濯敏銳地發現了它們的排布非常特殊。

九根冰柱,其中八根圍成了一個方形,至於方形的最中央,則是那第九根冰柱。

林綺濯知道,這些冰柱下面鎮壓的便是相繇的九條蛇身。

其中最中間的那個蛇身,是最強大的那個。

林綺濯迅速動用魔息,試圖與被封印在冰柱下面的力量取得感應。

緊接着只見一陣地動山搖,九根冰柱如竹筍的外殼一樣剝落,露出了裏面的本體。

那是九根通體黑色的、刻着複雜的符紋的、由玄鐵打造的劍。

原來……它竟是生生被九把劍鎮壓的。

似乎與自己的先祖有了共鳴,林綺濯心生巨大的恨意,雙目幾乎變成了血紅色。

他迅速召出九個骷髏頭,施力將它們打落至玄鐵劍冰川之下。

下一瞬,整個方形都動了起來,冰層在一寸寸皸裂,下面有暗波涌動,似有某種危險的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成了……成了!

成了!!!

林綺濯面露巨大的喜色。

然而在那九把劍構成的方形冰層徹底破開的那刻,九把劍上的符紋也發動了。

它們呈金色,驀地懸空而起,再像鎖鏈一樣朝林綺濯圍了過來。

他這才反應過來,它們不是用來鎮壓相繇的,而是用來鎮壓自己的!

符紋發動的剎那,九把劍倒飛而起,全都指向了林綺濯。

方形冰層之下確實出現了一個九個頭、九個蛇身的怪物。可那根本不是相繇。它很快就變成了一張巨網!

頭頂、周圍被刻着符紋的玄鐵劍包圍。

身下又襲來了刻着密密麻麻的巨網……

林綺濯徹底逃無可逃。

他意識到這些巨網、玄鐵劍徒有其形,並不具備真正的力量。

然而那些符紋對他有效,竟全是可以壓制他魔息的!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方形冰池已徹底塌陷,露出了本來面目。

原來那裏根本不是相繇的血液流成的血水之池,而是一個方形的、專門用來對付魔的法陣!!!

魔息驟然被壓制。

此地又與天地萬物失去聯繫,林綺濯根本無法蠱惑任何人,無從汲取任何力量。

「你……你……」

林綺濯睜大眼睛,看見一人自冰川之上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正是余欽。

「你……宋帝王你……你知不知道……」

心知逃生無望,林綺濯沒有哀求一句。

但他似乎還有別的話想說。

只是好幾次嘴張開了又閉上,他最終什麼也沒能問出來。

余欽很平靜地看他一眼,只開口說了一句話。

「淮城地震,近萬人死於非命,是你之過。

「數幾千年來你救了很多人,是你之功,當初我為你爭取到了寬大處理。

「所以當時你沒有迎來灰飛煙滅的結局,而只是被打入無間地獄。

「這是我的過錯。現在便由我來親手結果你。」

「你的意思是……你救了我兩次?我不信。我不信!」

林綺濯近乎嘶吼出聲,「殺掉我全族人,只留我一個,這就叫救我、這就叫饒恕?!

「你們地獄這幫人才是惡魔!」

「我確實不曾救你。地獄有立場,有規則。我偶爾嘗試着在規則之外走了幾次,僅此而已。」

余欽道,「不過,我之前對你說過我後悔把你從那村子裏帶走,這不是真的。

「林綺濯,我不後悔曾留你一命。

「固守規則的同時,其實我們偶爾也需要在規則之外探索,然後順勢做出一些改變。

「這不一定是壞事。只要能擔得起後果。

「這還是我從一個人身上學到的。」

「你說的人……是那個新來的朱雀嗎?」

余欽沒有回答林綺濯的話。

他不再猶豫,只是驟然揮出了手裏那記閻王鞭。

誅殺這樣一個魔,儘管他的魔息被壓制,所耗力量也非同小可。

鞭影如利刃將林綺濯的身體自上而下劈開,他腳下的冰川也寸寸龜裂,直至整座山都裂成了兩半。

隨着林綺濯的灰飛煙滅,轟隆隆的巨響不斷傳來。

山頂的積雪即將落下。

那是雪崩要來了。

將林綺濯徹底化作飛灰所耗力量之大,余欽的步履幾乎有些不穩。

收回閻王鞭的那刻,他彎下腰,張嘴便吐出了一口血。

但他不能停歇,微喘了幾口氣后,便迅速離開了這裏,去往了可可西里山脈的方向。

在他身後,山石崩塌,冰川陷落,巨大的雪球從山頂滑落,再在砸至地面后炸成漫天飛雪。

這個一片雪白的世界,有着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而在他的面前,在他走出了差不多千里的時候,有三道劍光飛赴而至,重新連接起兩個原本徹底分離的維度的時間、因果、空間。

劍影落下的瞬間,有一個人背對塵世間的夕陽,在陰陽相交的地界,邁著頗為輕快、卻又顯得非常堅定的步伐,一步步朝他走來。

那是他愛的那個人,來將自己從只有冰與雪、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的混沌末世,帶往安穩的常世人間。

靜靜站着不再動,余欽朝明月注視良久,然後摘下面具,朝他露出一個疲憊的、卻又顯得如釋重負的微笑。

當明月走近了,觸及余欽的目光,也跟着笑了。

與此同時他忽得停下了腳步,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余欽又沉默著注視他許久,再朝他伸出一隻手,像是在藉此等待他的回應。

明月的目光下移,看向他那帶着傷痕的手掌,之後再向上看去,對上他那幾乎顯得有些嚴肅的目光。

若有所思地看着余欽片刻,明月最終還是繼續往前,走到了余欽的身邊。

余欽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沉下來。

他一把握住明月的手,緊緊扣住了,又抬起看了好幾下,彷彿要確定他不會再跑,這才肯牽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他們面對着塵世的方向,朝西沉的夕陽走去。

此刻的夕陽對於余欽來說,倒是像朝霞一樣絢爛。

「謝謝你,明月。」

走出一段距離后,余欽這麼開口。

「不用謝。送了一把劍、一支筆過來而已。其實我也沒做什麼。」

明月道,「我在這個世界,連騎士徽章都沒法用。」

「謝謝你來到我的身邊。你……」

「不客氣,不過我還是要回備用世界當國王的。我答應了夏娃。

「再說,有時候那些兇案也挺好玩的。我在做好人好事呢。你應該會覺得很欣慰?」

聞言,余欽的背脊幾乎一僵,但也快速恢復了自然。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有些啞,但語氣與平時並無不同。

他只是問明月:「好。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什麼時候走?這是催我呢?不想讓我待在這裏?」

明月問他。

「當然不是。」

余欽立刻嚴肅了表情。

瞥一眼身邊宋帝王的表情,明月笑了。

「不着急。等你們把那林綺濯的黨羽都清理乾淨再說。否則夏娃也不會為我開門。」

「嗯,好。」余欽點頭。

「『嗯,好』,就這樣?」

「我……」

「你看,你果然不會說話。」

「……所以,你想聽我說什麼?」

「……真沒意思。還是和你吵架好玩。」

他們已徹底離開崑崙的陰之維度,來到了人間。

聽明月說到這句話,余欽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他停下腳步,握住明月的手用力了一些,然後轉過身,深深看進他的眼睛。

又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總算開口:「好,我說心裏話。

「明月,我會……捨不得你。」

余欽的聲音有些不自在。

像是不適應說這種話。

「嗯。勉強算是看出來了。」

明月上下打量一眼他的表情,又道,「有空我會來看你的。只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聽說,朱雀宮被你拆了?」

「那是林——」

「嘖,那我來看望你的時候,住哪兒呢?」

余欽又捏了一把他的手。「住我的寢殿。」

瞥見明月挑眉的表情,他又道:「不喜歡的話,住別處也行。你想住哪兒?你選一個地方,我找人按你喜歡的樣子建。」

明月:「……」

摸不清他的意思,余欽幾乎小心翼翼起來。

「所以……」

「所以什麼?」明月問他。

「所以你到底想住哪裏?」余欽問得很認真。

明月:「…………」

「明月,我這個人在這方面……」

「這件事你要自己琢磨。我不告訴你。」

「嗯。好。但在其他事情上……總之有什麼想法,你要直接同我講。

「我知道,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不過……」

「不過來日方長,事情要一樣一樣解決,想說這個嗎?」

「嗯。是。來日方長。」

沉默了許久后,余欽的聲音變得格外沉。

他強調般又說了句。「嗯,你我之間,來日方長。」

這回很長一段時間內,余欽都沒有聽到明月的話。

他正要找話題主動開口,就見明月抬手指向空中。

「看,月亮出來了。」

聽罷這話,余欽抬頭朝天際看去。

夕陽還沒有徹底沉下去,但一彎極淺極淡的月牙,就那麼浮現在了半空中。

隨着天色逐漸暗淡,它會越來越明亮,直到取代太陽照見這方天地。

余欽的臉上總算重新浮現出微笑。

「嗯,月亮很美。」

他還能拉着月亮的手和他一起看月亮。

這已很好。

(正文完)

(還會有很多番外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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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的劇本殺遊戲 [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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