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8.第1308章 那就別讓他們白死了

第1308章那就別讓他們白死了

俞劍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如敘事，其中並未夾雜着任何私人情緒。

可他的手，卻將被子緊緊拽住，彷彿隨時都能把被子絞出破洞。

白明微心裏明白，俞世子此時的心情。

當初隨行的官員都是他親自挑選。

倘若其中真的有內鬼，他最多是責怪自己識人不明。

然而這些官員，卻都在與他一同執行公務的過程中，遭到暗害。

再多的話，白明微沒有說。

白明微沒有立即言語。

因為此時說再多，也寬慰不了俞劍凌。

這份悲痛，只能他自己消化與承受。

「可現在，本該由他們創造的將來再也不能實現，那些本該依靠他們的人，也被迫帶着他們的責任艱難地活下去……」

因為據點是葯堂，負責人的身份是葯堂老闆的兒子。

合乎常理。

「金員外的親眷全家，被白大人押往歷城受審，親近的一些侍從下人，也在受押之列。其餘的一些雜工粗使，則暫時安置在里長那裏，屬下等會密切關注他們的動靜。」

「當初北上行軍之時，我曾對將士們承諾過，一定會打贏勝仗，帶他們回家。」

更不用說，露出安慰人時該有的，盡量表現出感同身受的神態。

說出這番話時，白明微還是那樣的冷靜。

像俞世子這樣的人，有一個承襲侯爵的父親，還有一個由皇后當到太后的姑姑。

「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唯一能為死者做的，便是好好珍惜當下，做他們未完成之事，過好他們再也過不上的日子。」

在家被呵護疼愛；在外被恭維順從。

可他們暗衛，是沒有名字的，只有冷冰冰的代號。

她的聲音傳來：「既然都是代號，以後你便用對外宣稱的那個名字吧，南燭的花很好看。」

話音剛落，外邊便響起敲門聲：「大將軍，給世子準備的葯好了。」

他偏頭看向白明微，一字一句：「他們絕不會白死！」

俞劍凌沖她點點頭，她便離開了屋子。

白明微聽完，點了點頭：「儘力便好，犧牲的人好生安葬。」

正當負責人準備退下時，白明微忽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白明微聞言，只是微微頷首，隨後便走了。

然而經此一難，他也算親身經歷生死，更親歷了身邊之人的離去。

負責人垂頭：「只是他們的情況很不樂觀，大夫說，經過全力救治后，活下來的怕是不到半數。」

而這時再提及什麼責任與義務，也只會給他增添心裏負擔。

「至於世子方才擔心的事情，我也會制定相應的策略，去預防並且應付可能出現的糟糕情況。」

「但同時，我也知曉犧牲無法避免，這片山河上埋着的所有白骨，並非都壽終正寢。」

「目前的情況是怎樣的？」

「我該怎麼和他們的父母交代？該如何與他們的妻子兒女交代？他們還那麼年輕，都是家裏的未來和希望。」

他泣不成聲：「都怪我不夠小心謹慎，所以才中了招。倘若我也走了便罷，可偏偏我卻活了下來。」

所以千言萬語，都匯成一句他最想聽，也最能聽進去的話。

俞劍凌鄭重點頭，再無適才消極的模樣：「我曉得，請大將軍不必擔心。」

白明微目光忽然凌厲：「嗯？」

「另外，調動所有能動用的人手，我需要他們來幫我挖出，金員外背後的人。」

負責人難以置信地抬眸，隨後又垂下頭：「屬下沒有名字，屬下是五百七十九。」

他有兒時的頑皮任性，有少年時期的意氣風發與輕狂。

眼淚沒了，只剩下一雙猩紅的眸子。

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享受着家族榮耀帶來的潑天富貴。

「人世間就是充滿著無法預知的變數，生死離別，聽起來比天大，卻又稀鬆平常。」

俞劍凌聞言，用那滿是青筋的手，在臉上揩過。

「我也曾深深自責過，也一直愧對於那些等候他們歸家的至親至愛。」

此次江北之行，他見證無數生死，可總歸是旁觀者，除了生出悲天憫人的心情，便再無更多。

負責人恭敬應下：「是，主子！」

思及此處，白明微坐到了他床邊的凳子上，緩緩開口。

負責人當即恭敬回稟：「在金府門口起鬨鬧/事的幾人，屬下等都審過了，沒有審出什麼重要信息，買通他們去鬧/事的，都是與金員外有生意往來的一些小商人。」

是那眾星拱月般的存在。

可偏偏這樣平淡無奇的語氣，卻叫俞劍凌再也控制不住，捂著臉放聲哭了起來。

大夫端著一大堆東西進去，身旁還跟着一名扮作學徒的暗衛。

還有着與他年紀相當的知己好友。

頓了頓，白明微繼續開口：

「所以世子，就算其中有內鬼也不是你的錯；他們的遭遇，也並非你造成的，不要太自責了。」

「後來仗是打贏了，可許多人，卻只能埋骨他鄉，只有一些遺物，伴着少得可憐的撫恤金，回到闊別的故土。」

他怕是將這些人遭遇不測的責任，都背負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才會這般痛苦。

找到暗衛負責人，白明微問了這樣一句。

「至於從金府救出來的流民，除俞世子外共計五十八名，與主子所料的一樣，他們都是因為落單迷路被抓的。如今他們已經安置在葯堂的後院裏，有經驗老道的大夫負責救治，只是……」

白明微起身：「大夫，您進來吧。」

「倘若不死，他們會成為家裏的頂樑柱，保護家人的同時，被依靠，被信賴，過着他們辛苦卻充實的一生。」

負責人想要從白明微的神態之中窺探一絲喜怒，可就像注視着一口古井，不論他如何努力，都看不到任何起伏。

說完，她看向俞劍凌。

聽到這裏，白明微稍稍放下心：「世子，目前最重要的是養傷，還有很多事情，只有世子能做，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世子你健康無虞。」

整件事情所帶給他的影響，自是不一樣的。

白明微道：「其餘幾位大人的消息，我不會放棄尋找，不論生死，總要帶他們回京。」

到了年紀后，又娶了門當戶對的妻子，繼續過着他富貴而又不平凡的一生。

她沒有接過俞劍凌的話題，而是說起了其他事：

白明微輕輕啟齒：「世子，那就別叫他們白死了。」

俞世子的心情，她再清楚不過了。

哪怕神色語氣，都沒有變分毫。

可偏偏，他還不能將這份痛苦表露出來，畢竟他背負着職責與重擔，不允許他做隨心所欲的瘋子。

白明微看向他：「只是什麼？」

白明微沒有計較，只是淡聲吩咐：「世子還活着，對方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做好迎敵準備。」

南燭是藥名，所以對外宣稱他名喚南燭。

他只能隱忍克制，自己消耗那幾乎承受不住的情緒。

白明微見狀，便前去處理其他事情了。

負責人猛然跪下：「主子恕罪，屬下僭越了。」

說好聽點生死不明，可他們生還的幾率極低，這是心照不宣的事實。

主子忽然賜了名，負責人一時怔忪。

反應過來后，他沒有多言，只是把腰躬得更深：「屬下一定辦好主子吩咐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