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大周十四年

第254章 大周十四年

嬴黎的表情一言難盡:「書生,我們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了嗎?我當年對着上百個老爺們都能守身如玉,你覺得我現在會亂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蔡勛欲言又止,他站在門口,沉默了許久:「我想,你到底是個未嫁的姑娘,就算你老老實實守身如玉,可如果這樣的事傳了出去,對你也有害無利,如果需要,我...我可以做擋箭牌。」

嬴黎暴躁了:「我又沒做,怕什麼?再說和你有...嗯?幾個意思?」

「我可以做擋箭牌。「蔡勛聲音大了些:「若是此事解釋不清楚,你就說孩子是我的。」

「......」嬴黎無語了,扶額垂首許久,示意蔡勛走過來一些,等他到了跟前,嬴黎也坐了起來,看着他,道:「書生,你很好,沒必要背這樣的黑鍋,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這事當真不光彩,我們不能認,否則,不單是我的名聲毀了,你的也一樣。

抱歉,我先前一直不知你有這番心思,許是我有些舉動過分讓你誤會了,我有心愛之人,雖然如今不在身邊,但我不想讓任何人代替他,我希望被疼愛被保護,但這個希望的對象只能是他,他是好兒郎,你也是,完全沒必要委屈自己。」

蔡勛不言語。

「當然,我說這話不是說你不配,而是想讓你知道,不管這事是怎麼算計我的,我都不會背下這個黑鍋,一旦我認了,婚前不檢點這個罵名,害得不只是我,還有嬴氏姑娘們。」

蔡勛這才說道:「我並非只是想替你解難。」

「我知道,不就是喜歡我嘛,我內裏外表都這麼優秀,喜歡我很正常。」嬴黎拍拍他:「而且,行軍打仗這幾年,你能見到的女人就只有我了,選擇範圍不大。」

蔡勛一陣赧然:「倒也不是。」

「不管如何,我都要謝謝你,願意不顧名聲的替我留下後路。」嬴黎抱拳:「這份心意,我心領了,但我希望你能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女子,而不是委屈自己來替我打算,我嬴黎不玩釣魚那一套。」

蔡勛沉默了許久,笑了一聲:「你做主便是。」

「白先生,這邊。」

說話間,趙氏忙帶着老白跑進來,老白很慌,進門就啞著嗓子喊:「這招夠損啊,快把爪子伸出來我看看。」

嬴黎把手伸出來,老白耐心的摁脈許久,眉頭越來越皺:「的確是喜脈。」

「噗~」嬴黎又想吐血了:「我連男人的手都沒摸過幾次。」除了燕靖予~

趙氏幾人的臉色齊齊一變,頓時慌了神。

老白搖搖頭:「要想有這種脈象也不是不可以,吃點葯就好了。」

「比如說?」

「說了你也不懂。」老白拿出銀針:「趴下,我先給你來兩針。」

蔡勛等人急忙出去,帘子也放了下來,女醫在老白的指點下扎針,施針片刻,嬴黎就吐了。

老白洗洗看着她的嘔吐物,一點也不嫌棄:「灰褐色,中毒了。」

「中毒?」嬴黎一下子就冷靜了,仔細回憶著書上的東西,爾後四下打量了一番新建沒多久的屋子,「著人將西園打掃出來,我去那裏養病,其他的都別問,對外也不用大張旗鼓的說。」

趙氏應聲,吩咐人速速去打掃。

當天晚上,嬴黎就搬去了西園,老白擔心家裏的孩子,忙先回去了,但也吩咐女醫將葯熬著。

夜裏大雪紛飛,她待在暖閣,敞開着門,瞧著屋外的大雪沉默不語。

大周四年冬侯府起火,爾後自己重病,她以為是燒傷時被下藥,沒想到招數在後頭呢。

重建屋子的時候動手腳,當真是讓他們費心了。

瞧著屋外大雪,她一夜沒睡,對燕王的恨意又重了一層。

過了幾日,嬴穹查清楚她中毒的原因了,刷在屋子裏的樹漆。

「在樹漆里下毒,當真是要誇一誇他們了。」嬴黎依舊在咳,病情並沒有好轉。

嬤嬤忙拿了熱茶過來,她喝了一口,卻咽不下去,直接就吐了。

「可有按時喝葯?」嬴穹十分着急:「怎麼還是這般厲害?」

嬤嬤忙道:「一直吃着呢。」

嬴黎示意他們不用着急,讓嬤嬤下去后,她告訴嬴穹:「那間屋子別動,留着吧,我病成這樣,狗皇帝一定會派人來探知真假,他相信最好,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這半年來,我聯絡了不少將領,讓他們去扶持各個皇子,狗皇帝最擔心的的無非是自己的皇位被奪,我們不能讓他省心,你想辦法,讓王皇后一案重現。」

「我明白你的意思。」

無須多說,嬴穹便開始行動。

與嬴黎猜測的相同,除夕之前,燕王親臨侯府探病,瞧見病歪歪的嬴黎時,他面上關心,實在高興不已,還讓太醫給她把脈探查,確認嬴黎重病後,一顆提起來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嬴黎這一病,就是好幾年。

幾年間,事情極多。

燕王著人將嬴黎解毒藥中最重要的一味葯私藏,此葯本就稀少,被燕王這一搗亂,嬴氏尋遍中原都一無所獲。

最後,是守寡多年的楊若瑤悄悄送來解了嬴氏的燃眉之急。

諸皇子在武將的擁戴下,在朝中斗的你死我活,意圖弒君者不計其數。

嬴穹一手佈置,與王皇后巫蠱一案一模一樣的事情再次重現,兇手直指燕王。

事發后,多年未曾聯繫的燕行書才託人送信,問嬴黎安好。

嬴氏沒有回應他。

燕行書與燕王是一樣的薄情寡義,不可深交,先前是她想的太天真的。

夏隸依舊是權傾朝野的丞相,子女皆為妾室所出,正室祝沐雪好不容易懷了一個,六七個月還掉了,此後再無生育。

他與燕行書一直保持着聯繫,讓燕行書安然無事的活着,雖然被拘禁,卻無性命之憂。

自嬴黎中毒卧床后,他往侯府跑的殷勤,但嬴黎從不見他。

夏隸的陰狠在祝沐雪落胎一事上嬴黎就瞧明白了,這樣的男人太狠,她要離遠些。

嬴黎中毒數年後,夏隸才知道是樹漆里有毒。

燕王因他為燕行書說話為防備他,自然不會將如何毒害嬴黎的事告訴他了。

皇貴妃雲氏的兒子逐漸長大,身份尊貴的他也到了婚娶之齡,有了心動的姑娘,但姑娘卻被燕王納為後妃。

父子反目的事再度上演。

大周十四年,皇貴妃雲氏被廢,其子被殺,夏隸休妻。

侯府西園,瘦骨如柴的嬴黎窩在鋪着毛絨毯子的椅子上,手裏拿着一把匕首,仔細瞧著。

「姑姑,這都是按你的吩咐,將毒藥淬在裏面了。」面前站着的清俊少年解釋著。

他是嬴穹的小兒子,嬴陽,十六歲了。

幾年前,嬴黎將他過繼在自己膝下,卻讓他依舊喊自己姑姑,不用改口。

「可試過?」

「試過,有用。」

嬴黎放心了:「你準備準備,春闈時與你的兄弟們與我一塊去,我嬴氏這麼多好兒郎,到底是要露面的。」

「是。」嬴陽很聽話,小小少年,心性沉穩,才智與他爹嬴穹一眼敏捷。

待嬴陽走後,四娘端著湯藥進來:「家主,葯熬好了。」

照顧嬴黎的嬤嬤年事已高,貼身伺候她的事情是做不動了,數年前帶進府里的蜂農之女四娘接了手,嫁人後也留在侯府做事。

「你爹娘身體還好吧。」嬴黎端起湯藥:「如今大雪,山裏只怕冷得厲害。」

四娘笑了:「托家主照應,奴婢的哥哥們早早的就在村子裏住下了,如今爹娘已經安養在家,不在山上了。」

「這樣真好。」她喝了葯,漱了口后說道:「不過,我還是有件事需要你爹娘幫忙。」

四娘忙一臉正色:「家主吩咐。」

「我要將你們家的蜂蜜送人,但我要的蜂蜜裏面,需要一味東西,草烏。」

四娘臉色一變,震驚之後嚴肅起來:「奴婢明白了,只要家主需要,奴婢一家絕不推辭。」

嬴黎對他們家有救命之恩,數年前她母親病重,大夫束手無策,是嬴黎請了老白替她母親救治,還將她的孩子安排給嬴氏子弟做書童念書,這對她來說是大恩。

將事情全部安排好,嬴黎便耐心等著春闈的日子。

這幾年湯藥不停,她的情況卻沒有半分好轉,如今她實在扛不住了,病痛折磨讓她身心俱疲。

因為她,老白一度懷疑自己的醫術有問題,嬴氏請了多少名醫都沒有作用。

結果數月前,西園漏雨,瓦匠在瓦片底下發現了一大包濕的硃砂,發現后,整個侯府全部搜了一邊,單單是主院和西園就有上百包硃砂。

明顯,這是大火之後才安置的。

她養病不出屋,自以為離著主院就安然無恙了,卻整日被硃砂包圍,但是硃砂的氣味就能日復一日的消磨着她的康健。

這才是她病痛多年無法醫治的原因。

所以,她不想溫水煮青蛙了。

人在經歷大災大難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相信命運,她也一樣。

她曾無數次想過,自己會不會真的三十五歲就沒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還能做什麼。

如今,她的目標確定了。

她要殺人誅心,讓燕王臨死都有心理陰影。

轉眼到了春闈,嬴黎提前幾日便開始喝葯,她要讓自己開起來面色紅潤,要做出病情漸愈的假象。

春闈時近些年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后才開始的騎射之事,雖為騎射,卻多為游春踏青身手比試。

城外草場,嬴黎帶着十幾個意氣風發的嬴氏子弟剛一露面,所有人驚訝后都趕緊抱拳問好。

幾年了,嬴黎從未露面,一些新入朝的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誰也沒想到她今日會來。

他們等了沒多久,燕王來了。

幾年磋磨,他垂垂老矣,一如既往的肥胖,被幾個人攙扶著才能緩緩挪動,頭髮花白稀疏,隱隱露出頭皮,夏隸跟在他身後,中年發福后不似年輕時長身玉立了,肚腩也出來了。

他們並未發現嬴黎,也已經習慣了。

燕王正要落座,嬴黎喊道:「皇上身體不佳嗎?」

她突然開口,燕王肥胖的身軀一顫,滿是不可思議的回頭看過來,夏隸也是如此。

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嬴黎站起來,一身張揚紅衣,笑意燦爛,雖然消瘦,卻美貌依舊,歲月從不敗美人,她依舊風姿卓越。

「你...你...」燕王差點喘不上來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無法接受嬴黎健健康康的站在自己面前,無法接受自己已經垂垂老矣她卻青春依舊。

夏隸也是如此,嬴黎中毒病重生死垂危,他擔心,嬴黎從容康健病痛無蹤,他恐懼。

「臣病情大愈。」嬴黎抱拳含笑,沒有半分病態:「今日春闈,特意出來瞧瞧大周兒郎英姿,也讓皇上瞧瞧我嬴氏子弟的英姿。」

舉手抬足間,她從容穩重,霸氣側漏,一掃數年前的暴躁急切。

燕王呆了,看着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坐在椅子上,旁觀看客一般,瞧着意氣風發的嬴氏子弟在馬上的英姿,瞧著嬴黎毫不費力的百步穿楊。

燕王暈倒了。

嬴黎的健康與強大讓他不得不懷疑這些年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他開始擔心,自己垂垂老矣,嬴黎卻一如當年。

他開始擔心,如今活着的兒子裏,除了燕行書,另一個才十歲。

他開始擔心,自己死後,嬴黎獨掌朝綱,讓他皇家子孫成為傀儡。

嬴黎又開始上朝參政了,日日一大碗葯喝下去,強撐著自己的精神。

燕王發現,那些慫恿自己的兒子爭搶皇位,自相殘殺的武將與嬴黎關係依舊。

他們依舊奉嬴黎為主,依舊聽她調遣。

燕王後知後覺,這才明白這些年,嬴黎養病不出,卻將他當成傻子糊弄,讓他們父子反目,讓他手刃親子。

已經被他遺忘的恐懼再度襲上心頭,這麼多年過去了,嬴黎輕而易舉就能成為他的噩夢。

這種日子,燕王受不了了。

他卧病在床,病情來勢洶洶,太醫說這是心病,無葯可醫。

嬴黎當年並未此去攝政一職,燕王倒下后,她順理成章的重新掌管了朝政。

如今的她,每囂張一分,就是往燕王的心頭插一把刀子。

可這樣的表明功夫是極為耗損心力的。

再一次喝下猛葯,嬴黎吐血了,她昏迷了幾天才醒過來,越發消瘦虛弱。

老白坐在她面前,瞧着她滿是心疼:「你身子太虛,耗不死他了。」

「這麼說,我註定要死在他前頭?」嬴黎滿是遺憾,沉默了許久,「好吧,看來還是要走一步。」

她把燕王與夏隸請到太廟。

太廟已經供著人了,是十幾位開國大臣,文武皆由。

嬴黎瞧着他們的牌位,又看了看空蕩蕩的正位,笑了。

馬上,她也將出現在這裏。

很快,夏隸先來了,他穩重有度,進來后客氣的見了禮,眉眼藏滿了心事,目光盯着她,問道:「侯爺有何要事?」

「很多事。」嬴黎坐在蒲團上,仰頭看着他:「你現在可知道我命里發生變動的時候出了什麼事?」

夏隸沉默許久,點點頭:「是我虧欠你。」

「現在還說這個?」嬴黎笑了:「我要多謝你才是,那你可算過我們的結局了?」

夏隸搖頭:「星運師可測算世間萬事,但如何測算自己的未來。」

「當真?」嬴黎放心了:「也對,這是泄露天機了吧。」

夏隸不語,他負手站在門口,靜靜的瞧着她。

以前他很喜歡嬴黎,現在他也喜歡,但這份喜歡,比不上他的權利,也比不上夏家的未來。

他喜歡自強的女人,也討厭不能曲折的強大女人。

所以,他身邊所有的妾室都是溫婉的性子,都是對他百依百順的性子。

他不喜歡她們,但他喜歡被依附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曾無比渴望從嬴黎身上找尋,可是,失敗了。

許久之後,燕王來了,他走得急慢,台階讓他氣喘吁吁,拖着病體,他似乎很容易就倒下。

夏隸忙見禮,嬴黎卻沒有起身,她一陣猛咳,血水從她指縫滴落,瞧著夏隸一陣心驚,燕王卻面露喜色。

「皇上看見了。」她淡定的擦去嘴角的血,聲音嘶啞:「臣中毒久病,沒多少時日了,這些年,臣一直是皇上頭上高懸的利劍,只怕也就養病不出那幾年,皇上才能心頭一松,如今,皇上大可放心了。」

燕王哈哈大笑起來,忍不都忍不住,他甚至癱坐在了地上,開心不已。

只有他們三個在太廟,燕王再無顧忌:「暗度陳倉,若不是費盡心思,朕,如何殺的了你啊。」

「皇上得手了,只怕很高興吧。」嬴黎並不氣惱,她也笑了:「可是皇上別忘了,我死了,我嬴氏子弟還在,皇上也瞧見了,一群少年郎,意氣風發,文韜武略。」

燕王還是在笑,表情甚至猙獰起來:「只要你死了,朕就高興。」

「皇上就不怕嬴氏篡位?」她笑盈盈的往燕王心頭潑冷水,燕王冷靜了。

嬴黎站起來,看着他們:「如今的皇子,不管是誰登基,我嬴氏獨掌大權的局面都是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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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各位都要喊我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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