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
「大哥，吃飯啦，今天想吃點啥？」
湘雅附屬醫院的外科病房，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推門而入，看着醒來的關峰，輕笑着問道。她身材修長，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配上一條藍色牛仔褲，腳蹬白色涼鞋，一頭短髮，瓜子臉，翹鼻紅唇，一雙丹鳳眼，兩個烏黑的眼珠，眼波純凈清亮，如夏夜荷葉上的露珠滴溜溜轉個不停，透著機靈和調皮，她右手拎着一個鼓囊囊的女式包，左手提着一個白色的小飯盒和一個黃色的膠袋，不經意的藏在身後。
「買幾個包子就行。小淺，你怎麼來這麼早？」
「妹妹，嘿嘿，很久遠的兩個字啊。」
關峰本來眯着眼半躺在病床上，聽見少女進屋，眼珠輕輕的轉了兩轉，慢慢坐起來，眼神深處，透露出幾分微微的茫然，和淡淡的，懷念。
他的運氣，算不錯。
五天前的中午，前世關峰準備去吃午飯，路過瀟湘大廈，莫名飛來一個碩大的玻璃煙灰缸，正好砸在他腦袋上，關峰當即就被砸暈了過去。瀟湘大廈位於星城最繁華的五一廣場，大街上人來人往，發生了這等稀罕事，立刻就圍了一大圈的人，不知道那個熱心群眾打了120，可惜由於車多路堵，不到2公里的路程，120卻足足用了43分鐘才到，按照正常情況，關峰是搶救不回來的。事實上，在120到達之前，關峰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肉身，嗯，按照鄂斯界的說法，是腦死亡。
實際上，高空拋下的煙灰缸砸中腦袋，運氣不是特別差的話，本來算不得特別嚴重，在2138年，對在整個華夏國聲名赫赫的湘雅醫院而言，單純外傷引發的輕度腦充血，搶救及時的話，不過是一個小手術而已。
關峰不過是不巧一根大的腦動脈血管破裂，導致顱內急速大出血，沒有專業的救護，肯定是撐不過一個小時。
當然，由於輪迴通道內的變故，「靈魂回歸」的關峰，經過120車內的臨時急救，就已經「死而復生」，隨後他作為一個「重度昏迷」的病人，被拉進了湘雅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實行24小時監護。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經過救護車簡單的處理，簡單地說就是抽血，把積血抽出來，再把血管破裂之處修補好，關峰已經基本上恢復了，站起來去接着吃午飯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他仍然「昏迷不醒」了兩天，才悠然醒來，由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主要是想抓緊時間整理一下關峰正在消散的記憶---華夏的語言，很不容易掌握，幸好記憶中這一塊基本完整，關峰，只是要熟悉一下以前的他說話的習慣。
「就知道又是包子，沒創意！我來替老爸招呼你，反正學校放假了，我在家裏也沒事幹，……」。
小姑娘嘴巴不停，得意的把白色飯盒從背後拿出來，打開，病房裏立刻充滿了剛出鍋的煎包子香味。
到醫院后，護士在關峰口袋裏找到了他的身份證，接下來自然是聯繫家人---鄂斯界網絡高度發達，這很簡單。關峰的父親關玉坤，就在星城一家公司上班，關峰昏迷不醒，關玉坤也不敢通知家裏其他人，一個人在醫院裏招呼，現在關峰情況穩定，已無大礙，關玉坤才自去忙公司里的事，讓老三關影淺來照顧關峰。
「包子，方便。」
「包子，嘿嘿，凡人的食物，口味，還是很不錯的嘛。」
關峰張嘴吃了一個小妹遞過來的包子，慢慢的咀嚼起來。
原來的關峰，就是鄂斯界一個普通的小夥子，沒有淬鍊過的靈魂，虛弱之極，離體的靈魂碎片中，殘存的記憶並不完整，根據他的估計，大約有一半左右，當然，剩下的，肯定都是印象深刻的，或者說，前世的關峰不願意忘記的，而前世的關峰，並不是一個對吃飯很講究的人，他能記住又適合帶進病房的食物，就是包子，至於口味嗎，在鴻蒙仙界，關峰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凡人的食物了。
當然，僅僅五天的時間，並不能讓現在的關峰完全理順前世關峰破碎的記憶，更不足以真正理解鄂斯這個世界。不錯，他曾經是大羅金仙，但別忘了，畢竟，只是曾經是大羅金仙，現在，從能力上說，他就是一個凡人，一個26歲，大學剛畢業的年輕，小夥子。
普通病房，四張病床上都有病人，旁邊病床上，是一個摔斷腿的老頭，關峰這個煙灰缸事件的受害者兩天來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大部分時間就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一日三餐都是包子，老頭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大哥，你慢點吃，又沒人給你搶，……。」老頭的笑容，讓關影淺有點臉紅，不由嗔怪的說道。「嗯，看看這是啥，不過老爸說不讓你喝酒，我出去一下……。」等關峰吃完兩個包子，關影淺打開膠袋，裏面是一個一次性的飯盒，飯盒裏面，是麻辣小龍蝦，已經剝好了的，泡在鮮紅的湯汁里，看上去煞是誘人，她把筷子擺好，走出了病房，卻忘記拿自己鼓囊囊的小包包。
「難道我還是個酒鬼？天底下的妹妹都差不多啊，希望還有別的是不變的吧。」
看着關影淺「不小心忘記」的小包，關峰心裏，升起一陣溫馨之感，嘴裏嘀咕，拿過來打開一看，果然，包裏面有兩廳啤酒，冰的。
在鴻蒙仙界，關峰也有過一個精靈古怪的妹妹，可惜，在低階天仙階段進階失敗，隕落了，關峰，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個當年成天跟着自己亂竄的小丫頭了。
「小龍蝦好吃。小淺，我好了，回老家慢慢養著就行，今天就出院，回家。你去辦一下手續，也給，老爸說一聲。」
在老頭詫異的眼神中，關峰慢慢吃完整整一飯盒包子，小龍蝦和啤酒更是消滅的乾乾淨淨，關影淺也「恰好」回來了，關峰自己從床邊的小柜子上拿張紙巾，擦擦嘴，字斟句酌的對關影淺說道。
醒來之後，關峰確定，自己現在的肉身結構和鴻蒙仙界的人族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事實上，差別很小，他第一件事就是試着運轉功法，以確定日後能不能修鍊---即使魂力所剩無幾，運轉功法對他也不難。好消息是，鄂斯界上有天地元氣，而壞消息則更多，目前他能確定的，一是鄂斯界上天地元氣之稀薄，讓他差點又昏了過去，二是，雖然同為人族，但關峰體內的經脈，據他初步的感覺，和鴻蒙仙界的人族，還是有比較大的差異---主幹差不多，枝節則大異，更麻煩的是，鄂斯界人族，凡人的經脈，是肉眼不可見的，當然，這只是關峰大略的估計。
至於其他的壞消息，比如關峰沒有修鍊過，經脈之脆弱可謂慘不忍睹，這個，都是技術問題，可以慢慢來：自己的靈魂沒被界面意志第一時間抹殺，關峰已經很滿意了，剩下的，都可以從長計議。
經脈的問題，需要時間慢慢摸索，關峰相信以自己在鴻蒙仙界近三萬年修鍊到大羅金仙的經驗和天賦，不會成為根本性的障礙，他可是被譽為關家五萬年來最出色的修鍊天才，之一，也是關家第一個大羅金仙。
不過天地元氣稀薄的問題，就很可能是一個大麻煩，不要說目前關峰沒有任何修為，就算他到了太乙金仙的修為，要改變、控制一個界面的天地元氣性質和濃度，也要大費一番功夫和手腳。當然，這對一個巔峰期的大羅金仙，就不算什麼了---鄂斯界，一個很小的低級界面而已。
可惜，他只是曾經的大羅金仙，巔峰。
根據記憶，關峰的老家，在瀟湘省西部的群山之中，他希望山區的天地元氣，能稍微濃郁一些，至少，能純凈一些，少一些亂七八糟的雜質。
星城裏的人，太多了，事實上，按鴻蒙仙界的標準，整個鄂斯界，人都太多了點，小小一個界面，超過一百億人，太擁擠了，而人氣，是煉化天地元氣時最難清除的雜質之一，至少根據他在鴻蒙仙界的經驗是如此，當然，人氣在修鍊中，也是必不可少的，不過，那是金仙以後的事了，現在關峰還顧不上考慮那麼遠的事，先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關峰昨天就想回沅州老家了，可惜，他不確定自己能像正常人一般，順利的辦理出院手續---關峰記憶中，出院，依稀並不複雜，但他自己卻沒有類似經驗。而且，關峰不敢保證關玉坤會對自己言聽計從，而他又不想現在就和關玉坤長篇大論的說話---關玉坤是老爹，關影淺是妹妹，妹妹，總是比老爹好對付一些，無論是在鴻蒙仙界還是鄂斯界。
「必須好吃啊。大哥你最喜歡吃麻辣小龍蝦，這幾天肯定饞死了。可惜他們上午都不做生意，我跑了好幾家店子，好說歹說才有一家炒了一份。大哥，病好不好，你說了不算，要聽醫生的，你整整昏迷了兩天，爸媽都嚇壞了，……」。
「都怪那個該死的煙灰缸！不知道哪個十八輩缺德的，亂扔東西，千萬別讓我知道他是誰。那幫警察都是懶豬、笨蛋，光拿工資，一點事也不幹。」
和世間的小姑娘一樣，關影淺從小就崇拜自己的大哥，對關峰遭到如此的飛來橫禍，亂扔煙灰缸的人固然可恨，但找不出兇手的警察，同樣不可饒恕。
可惜，瀟湘大廈有一百多層，幾千個房間，靠關峰所走的五一路那邊的房間，也有近千間，暑假期間，入住的客人眾多，到現在為止，關影淺看不出來警察能查出扔煙灰缸的「兇手」，估計永遠也查不出來了，更可能，根本沒有人去查，認真的去查。
一起小小的意外事故而已，人又沒死，警察，有多少正經事還忙不過來呢，關鍵是，那就是一個瀟湘大廈標配的煙灰缸，上面也沒有指紋啥的，煙頭也找不到，線索太少了。
「小淺，聽話。你給老爸說一聲，順便訂兩張今天晚上的高鐵票，我們回家。」
「醫生，嘿嘿。高鐵，網絡，車票，唉！」
從星城到關峰老家沅州縣城，最方便快捷的方式就是坐高鐵，從上高鐵到家門口，總共也就兩個小時多一點，順利的話，也許，可以趕上在家裏吃晚飯。
在鴻蒙仙界，關峰並不以空間造詣見長，身法、速度都一般，但修士築基之後就可以飛行，靠兩條腿走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鄂斯界人族的肉身，不提也罷，不過，這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一個完全陌生的界面，呵呵，先活下來，別的，再說吧。
回家，很久遠的字眼，關峰在鴻蒙仙界自然是有家的，但在鄂斯界，家，又是什麼？希望差別不是太大吧。
「我要問問老爸，……」
關影淺不服氣的小聲嘀咕，還是掏出一個小巧的亮銀色手機，向病房外走去。
從小，她就很聽大哥的話。
……
關峰的父親在星城一家公司上班，人倒是在星城，可惜根本騰不出太多時間在醫院招呼他，聽說關峰自己強烈要求出院，也就沒有反對。關峰母親在沅州縣民政局工作，眼下單位正忙於抗洪搶險，不可能請假來星城，弟弟關銳在燕京念大學，參加一個學校組織的交流活動，也不方便請假。
本來嘛，關峰根本沒有開刀，就是把積血抽出來，要不是他「昏迷」了兩天，時間有點長，醫院建議多觀察一下，正常情況下，也該出院了。至於腦震蕩等可能的後遺症，只有慢慢養，留在醫院，也幫助不大。
21世紀以來，雖然中間幾場頗具規模的戰爭對鄂斯界的方方面面都造成了很大的破壞、影響，但人類科技依然飛速發展，而最近幾十年公認進步最大的兩塊，一是在人工智能領域，二就是在醫學領域，純粹的外傷，不算大事，而關峰的腦子，看起來顯然很正常。
關峰大學剛畢業不到兩個月，目前正在星城弘法律師事務所實習，商業保險還沒來得及買，而沒有保險公司摻乎，只要有身份證，關聯賬戶錢足夠的話，出院手續很簡單，簽個字就行---萬一病情有了反覆，遠程會診，效果也不錯。
雖然沒有找出兇手，但煙灰缸是從瀟湘大廈飛出來的，當無爭議，賠償什麼的一應事務，關玉坤找了一個律師朋友在忙乎，也無需關峰操心。
「大哥，小倩姐怎麼沒來送你？你倆分手啦？」去沅州的高鐵票很好訂，人也不多，直到兩人上了高鐵，關影淺才想起來沒看見關峰的女朋友，張小倩。
她見過張小倩幾面，算不上多熟悉，知道她和大哥都是師大學法律的學生，也是今年畢業。
「她，忙。」
「還真是天工系的界面，我這運氣，嘿嘿！」
張小曼是星城本地人，這幾天都沒來醫院探望關峰，也許是她還不知道吧，畢竟大家剛畢業，找工作啥的，都挺忙。不過，即使前世關峰關於張小倩的記憶，零零散散的，佔了相對不小的一部分---張小倩是他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女朋友，兩人渡過了不少快樂時光---但張小倩忙不忙，來不來送他，關峰根本沒有這份閑心去理會。
時速高達500公里的高鐵，座椅靠背小桌上的水杯，滿滿一杯水，卻只盪起微微的波紋，所有的人都不擔心會灑出來，儘管從前世關峰的記憶里，他對鄂斯界的情形早有預料，但親眼目睹，關峰的心中，還是忍不住湧上來無盡的苦澀。
鴻蒙仙界，是一個修仙界面，儘管修鍊，也要藉助於靈石、法寶、丹藥、符篆、陣法之類的外物，但最終，鴻蒙仙界的生靈，最看重的還是自身本體的強大，修鍊的是自身，而鄂斯界，顯然並非如此。
傳說中，鴻蒙仙界的敵對界面中，有幾個同樣是走的藉助外物路線，也就是所謂的天工系界面，據說也頗為強大，至少有成為鴻蒙仙界對手的資格，不過，跨大界面戰鬥，那是比混元金仙還要高的層次才能涉及的領域，具體情形如何，就非關峰所能知曉了---在鴻蒙仙界，他以修鍊狂人聞名，對和自己修鍊無關的東西，從來不大關心。
關峰本來希望鄂斯界是一個修鍊的下界，最好是鴻蒙仙界的下階界面，這樣的話，憑藉自己三萬年的經驗，不難儘快修鍊到高階天仙境界，從而和自己在鴻蒙仙界的身外化身取得聯繫，告知化身這次變故的一些細節和他的某些猜想，採取相應的應變手段，免得被對手找到化身的蹤跡，徹底失去翻盤的希望。
大羅金仙能夠擁有一個身外化身，這是常識，也是每個大羅金仙都絕不會放棄的保命手段，關峰相信，對手一定不會忘記這一點。而當時事發突然，他只來得及通知化身大事不妙，具體的細節和一些猜想，根本顧不上交流，而缺少相應的情報，有心算無心之下，他對身外化身能躲過對手的算計、獵殺，信心不足。
至於這副身體最後能不能飛升到鴻蒙仙界，關峰倒不是特別在乎，能，固然可喜，不能，也不過是等這副身體壽終正寢，靈魂消散之後，身外化身升級為本體，多費幾萬年的水磨功夫，再煉製一個身外化身罷了。
大羅金仙，化身和本體的區別，本來就不大。
當然，斬空刃回不去，對他是一個重大損失，不過，既然中了對手的暗算，能有如此結局，尚算可以接受。
現在嘛，既然鄂斯界是天工界面，那麼是鴻蒙仙界下階界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一切，都要從頭計議。
至於張小倩嗎，鴻蒙仙界修士，也有道侶的說法，至少人族修士有這個講究，當然，肯定和鄂斯界戀人、結婚什麼的是兩回事，不過，一整個界面等着他去熟悉、理解、適應、探索呢，關峰目前肯定沒心思去琢磨這些，瑣事。
「老媽說她做了大哥最喜歡吃的辣椒炒肉，還有火焙魚，老媽最偏心了，……」
「難道大哥和張小倩真的吵架了？」
看着關峰一副神思不屬、漫不經心的樣子，關影淺乖巧的不再多說張小倩的話題---她本來也覺得，除了投胎在星城，張小倩，配不上自己的大哥。
不知道怎麼回事，關影淺覺得大哥好像變了，不過哪兒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有點不一樣。
也許還是那個煙灰缸的緣故吧，過一陣子就會好了。
「辣椒炒肉，你也很喜歡吧。」
「辣椒炒肉，嘿嘿，真的很想念小絲煉製的辟穀丹啊。」
列車飛馳，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外的山上一片青綠，在八月的陽光下，水汽蒸騰，一陣微風吹過，水汽變幻無端，關峰的鼻子中，彷彿聞到了辣椒炒肉縹緲的香氣。
實際上，小絲的辟穀丹，在鴻蒙仙界關峰家鄉，大名鼎鼎，他天仙階段，也只是偶爾買幾顆以備不時之需---太貴，而太乙金仙之後，辟穀丹，他就再沒吃過了。
「我喜歡沒用啊，老媽說，辣椒吃多了對皮膚不好，讓我多喝牛奶，……。」
和天底下的小姑娘一樣，關影淺對老媽的「偏心」，同樣也頗有幾分「怨言」。
……
出了高鐵站，廣場上燈光很亮，出站口稀稀落落的人群中，關峰一眼就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對他們招手，婦女身材不高，略略有點發福，一條簡簡單單的淡藍色連衣長裙，挎著一個普通的女式包，全身上下不見一件飾品，衣着可謂樸素，眉目間和關影淺有六七分相似，關峰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母親費詩婷，不過，這聲媽，一時之間，他有點喊不出口。
畢竟，幾萬年沒這麼喊過了，而且，鴻蒙仙界的一年，根據關峰的感覺，要比地球上的一年，長得多。
「媽，這是我哥送給你的。」
關影淺可沒想這麼多，蹦蹦跳跳的走到中年婦女面前，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遞過去。
「回來了就好。這孩子，就會亂花錢，走吧，……。」
費詩婷接過小盒子，盯着關峰看了十幾秒鐘，貌似對關峰帽子下的光頭很不滿意，無奈的搖搖頭，順手接過女兒的小包，轉身向車站外走。
「媽，這是我大哥掙的第一筆律師費，給我爸買了個煙斗，給你買了個手錶，可漂亮了。我大哥就是記性不好，忘了他還有個妹妹，……」。
關影淺對關峰忘了自己的禮物，大為不滿。
「錢不夠，下次。」
「你放心，我會讓你的，嗯，我們的，父親、母親、弟弟、妹妹，這一輩子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錢是啥玩意，鄂斯界有天地元氣，卻連下品元石都沒有了嗎？」
關峰拉着自己的大皮箱，邁開大長腿，慢慢跟在後面，聽着關影淺和費詩婷一路嘮嘮叨叨的，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暗暗地再次對前世的關峰保證道。
他考上了師大法學院的研究生，雖然還沒正式開學，關峰也已經租好了一間單身小公寓---學校給研究生的優惠，租金便宜---這次回家，公寓也沒退，就帶了一點生活用品，有關影淺幫忙收拾，一隻箱子足矣。
關峰在弘法律所實習期間，給一個老律師打下手，跑跑腿，出事的前一天，剛結了一個案子，案子結果很不錯，委託人付錢也爽快，老律師也不小氣，給了他3000塊錢的，嗯，獎金，他第二天就去瀟湘大廈下面的商場，給父母每人買了一個小禮物，錢不多，但總是關峰第一次賺錢，沒想到剛走出商場，就碰上了那個飛來的煙灰缸。
事實上，輪迴通道內，關峰的不甘心，主要就在這裏。
父母辛辛苦苦把自己養大，剛能掙錢，第一筆錢，就碰上了這種事，這尼瑪，擱給誰也想不通啊！
哪怕過上三年五載的，關峰心裏也能好受一點。
當今的華夏國，作為地球上經濟總量第一的大國，把一個孩子養大，很簡單，但要養好，就沒那麼容易了。
華夏人對下一代教育的重視以及捨得投入，和術忽人一樣，都是舉世聞名的。
關家條件普普通通，不過三兄妹卻是父母的驕傲，老大關峰、老二關銳都考進了還算不錯的大學，老三關影淺的成績在沅州一中—沅州縣最好的高中--也同樣名列前茅，考上一個好大學問題不大，這中間，父母的付出和艱辛，關峰自然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更關鍵的是，關峰，只買了兩份禮物，不僅沒有關影淺的，也沒有張小倩的，這讓現在的關峰，很滿意。
有孝心，即使是在鴻蒙仙界，也是讓人欽佩的。
「做律師也不錯，就是王老師可能會有點失望。老大，王老師這學期正式退休了，過幾天，你去看看他。」
費詩婷招手攔下一輛的士，招呼著兄妹把行李放進後備箱，一時也顧不上多說退休的王老師。
「哦。我明天先回老屋去住兩個月。」
「一切，都要等我突破天仙以後再說。」
出了高鐵站，關峰就明顯的感覺比在星城舒服一些，也就是說，沅州的天地元氣，確實比星城濃郁、純凈，至少人氣少得多，雖然他突破天仙，不靠這點天地元氣，而是另有所依，但一個安靜的環境，總會少花一點時間。
高中歷史老師王繼亮，關峰模模糊糊的有點印象，念高中時很喜歡關峰，事實上，關峰大學去讀歷史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受王繼亮的鼓動，當然，客觀的說，他當年理科成績很垃圾，更為主要一些。
關峰，現在不願意浪費時間去找什麼王老師談天說地，他擔心自己，應付不來。對鄂斯界，他還很陌生。雖然談不上害怕，不過，怎麼說呢，初來乍到，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在鴻蒙仙界，自身的修為，才是一切的基礎。
「先回老屋歇兩天也好。小淺，你在外面別嚷嚷說你哥回來了，要不，胖子他們幾個，又要找他喝酒。」
「小峰這是，改性子啦？嗯，也是好事。」
費詩婷點點頭，微微一皺眉，心裏不禁有點擔憂。
他最是知道自己的大兒子，自視甚高，卻不是沉默寡言的脾氣，從小就愛熱鬧，喜歡嘰里呱啦說個不停，否則的話，一個歷史系的學生，也不會另外去修了一個法律的學士學位，為此大學畢業都推遲了1年，還考了刑法的研究生。
學法律，無論將來是做法官、檢察官還是律師，嘴皮子都玩不轉，一腳踹不出一個屁來，那不是給人看笑話嗎。
費詩婷很希望關峰在沅州休養，不過，一是沅州的房子有點小，二來嘛，抗洪搶險，她也確實抽不出多少時間照顧關峰，而關峰一個大小夥子，在自己老家村子裏，也不用擔心會吃什麼虧，關鍵是，縣城，有關峰不少同學，年輕人湊在一塊，哪能安心養病。
「媽，知道了。胖子哥昨天還打電話問我大哥什麼時間回來，說他最近有點事，走不開，不能去星城看大哥。明天我陪大哥回老屋收拾一下。大哥，我看你也不要自己做飯吃了，村子裏張老三那家小飯店，柴火燉鴨、辣椒炒肉的味道很不錯呢，價格也不貴，……。」
說話之間，就到了關家所在的小區門口，關影淺開門下車，用手機付了的士費，當先走進小區。
「嗯！」
「胖子！呵呵，無論在哪裏，無論什麼人，交朋友，應該都差不多吧。」
等關峰取了箱子關好後備箱，路邊老樟樹上，一隻不知名的黑色小鳥驀然驚起，展翅飛往夕陽中城外的密林，夕陽西下，倦鳥歸林，天馬上就要黑了。
胖子是他的同學，關峰倒有些印象，他在鴻蒙仙界，名氣不小，朋友卻不多，或者說，還活着的朋友不多，當然，是鴻蒙仙界意義下的朋友，至於鄂斯界的朋友，呵呵，慢慢來吧，關峰覺得自己不會缺朋友。
現在，先回家嘗嘗老媽的，辣椒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