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番外三:給彼此的機會

第324章 番外三:給彼此的機會

聽到蕭玉兒成婚的時候,燕明修正跟舒離在距離安城不遠的一座小鎮上遊歷,彼時陽光正好,他正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無聊地數着面前的小雞崽有多少只,順便用小米逗逗他們。

然後,舒離便拿着一封燙金大紅的婚帖走過來,眸色複雜地看了他半響,直到他都有些迷惑了,這才將婚帖遞給他,目光緊緊地盯着他,語氣有些深意地道:「這是那個人的影衛送來的婚帖,她要嫁人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便明白了舒離嘴裏的那個她是誰,臉上的笑意猛然僵硬,眼前那一抹紅色莫名刺眼,接過那婚帖,打開看了幾眼,視線落在那筆走龍蛇的兩個名字上,一看就知道是何人所寫,「還真是上心吶,看來她往後一定會過得很好。」

話畢,他重新合上婚帖,低着頭,看了一眼正在他面前打轉想要啄他手心小米的小雞崽,沒有再說什麼話。

而他身邊,舒離始終站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劃過一絲黯然,同樣也是無言。

良久,舒離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這裏離安城不遠,你若想去,我便陪你一起。」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那份原本正常的情緒,突然就變得格外敏感起來。

舒離想啊想,若要細究的話,也許從眼前這個人為了他放棄帝位,只為一份責任追過來的時候便開始了,當然,那時自是氣憤過多,但之後發生的事,他將他欺負的幾乎快沒了命,一代帝王,雌伏於他的身下,雖是被算計,但他之後也沒怪過自己。

只是說要跟他走。

那雙明亮的眼睛,拉扯着他的衣袖,說着如此執拗的堅持,哪怕到了現在,他也還記得一清二楚。

而師弟的身體,自那以後,也經常虛弱生病,這都是因為他的緣故,兜兜轉轉,這份責任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只能說命運弄人,若是當初,誰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而他,也不會因為面前人的神色動容而感到內心忐忑與酸澀。

那一股難言的情緒讓他無法再欺騙自己的內心,雖然很奇怪,很離譜,很不對,但他,真的喜歡上了一個男子,那個男子還是小他七八歲的師弟。

但他也知道,師弟心裏有一抹白月光,如今跟他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害怕孤寂,不願被拋下,獨自一人。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明白,所以現在的他不過是作繭自縛,怪不得旁人罷了。

「不去。」就在他失神間,面前的人突然站了起來,將手中的婚帖丟到他的懷裏,拍拍雙手,轉身屋內走去。

舒離怔愣地拿着手中的婚帖,眉頭微皺,看着那要進屋的玄色身影,眉頭一皺,眸底閃過幾分幽然,快步跟了進去。

看着正坐在木凳上倒茶飲用的男子,猶疑片刻,還是脫口問了出來:「為何?」

燕明修狐疑地瞅了一眼自家師兄,不明白他為何對這件事如此上心,明明平日裏是個特別淡然的人。

「沒有什麼為什麼,只是不想去罷了,省得見到某個人那張幸福的臭臉,徒惹我不快。」說完這句話,他還不滿地嘖了一聲,頗有咬牙之勢。

竟然還把婚帖發到他這來了,赤裸裸的炫耀有木有,真是個王八羔子。

心裏正暗暗地戳著小人,便沒注意到站在他旁邊的人右手拿着婚帖的手已經將那婚帖捏皺,拳頭緊握,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嗓音有些無法剋制的沙啞。

「你還喜歡她?」

燕明修冷嘲熱諷的表情愣了一下,眸光微閃,很快便放下手中的茶壺,笑了出來:「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還喜不喜歡,但不甘心是真的,都不是什麼好人,憑什麼那傢伙就能娶到....誒,師兄你去幹什麼?」

話到一半,看見舒離轉身離開屋子,便疑惑地叫了一聲。

將已經捏皺成一團的婚帖藏在袖口中,舒離側頭平淡地回了一句:「該用午飯了,我去廚房給你做東坡肉。」

話畢,便快步離開,好似多留一會兒,他就會做出什麼不應該的事情來。

內心煎熬而煩躁,都說女子善妒,可他現在這樣,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折磨。

不敢告知,小心翼翼地維護這份關係,看不到未來,又怕他突然有一天會不需要自己這份『責任』,然後光明正大地從他身邊離開,或者喜歡上別的女子,到那時,他又該如何自處。

雖然倆人之間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但他始終只是當自己是他依賴的師兄,他又怎麼能因為一己之私將他擅自規劃在自己的未來裏面。

心中苦悶,下午的時候便尋了個借口獨自躲去酒樓飲酒。

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也無人來尋,他只好將看着窗外那條長路的視線收回來,放下酒錢,獨自歸家。

家啊。

曾經他也想過,有一天,他會遇到一個自己心儀的女子,然後買一座小院,生一大堆孩子,組成一個簡單而幸福的家。

可現在,他喜歡上了一個男子,因此,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但因為那個人是他,所以他願意,只要他肯跟自己在一起,長長久久,一直到倆個人都老去的那一天,再一起攜手入黃泉,只是這滿心的期許,卻敵不過他單純的一句師兄。

如今想想,哪裏是他依賴自己,明明是自己離不開他。

喜歡這種東西,以前還可以笑談,因為不懂,便可以獨善其身,但現在身在其中,才知道何為執念。

執念就是,從放蕩不羈,無牽無掛,到俯首帖耳,牽腸掛肚。

為了他學基礎的藥理,因為他身體不好,時常低燒生病。

為了他每到一個地方,便去學當地的一些特色菜怎麼做,因為他挑食,合不上口味的便不吃。

為了他用一雙做暗器的手去干木匠的活,因為要給他買衣衫,鞋子,還有愛吃的零嘴。

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可要是他走了,那自己該怎麼辦?

他已經習慣了有他的生活,將他視為生命里最重要的另一部分,如果他走了...

渾渾噩噩地走回去,房門一推就開,是特意給他留門了嗎?

這樣想着,原本因為他沒來接自己回家的委屈感瞬間熨燙一片,緊蹙的眉頭鬆軟地張開,卻在看見屋內人正在收拾他面前的行李時,腦子裏嗡的一聲,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錘了一下般,什麼都聽不見了。

「師兄?你回來了?好大的酒味,你怎麼還瞞着我偷偷去喝酒了,嗯?你干...唔...」

一夜輾轉,燕明修哭着醒來,感覺渾身都在發燙,想要起身,卻被一道溫柔的聲音哄住。

「會疼的,先別起來。」

於是他哼哼兩聲,又哽噎地昏睡過去。

看着重新閉眼朦朧雙眼的男子,坐在床邊的男子深嘆一口氣。

滿心愧疚自責懊惱,他怎能,怎能趁醉做出這種事情。

可是後悔過後,他又開始惴惴不安,六神無主地盯着眼前沉睡的這張蒼白面容,腦海中開始想像出屆時師弟厭惡的眼神,毫不猶豫地離開。

眼眶又開始控制不住地發紅。

但他反手點住幾處穴道,硬是壓制住了體內那股暴虐張狂的氣息。

喉間有些腥澀,他聽見床上人兒又在夢魘,心疼地拿下他頭上的手巾,起身去換水。

他就這樣不眠不休地在床邊守了他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燕明修這才退熱緩緩轉醒。

「師弟,我....」見他醒來,舒離急切地想要解釋些什麼,卻被眼前人抬手阻攔。

聽着他因為動作而扯痛傷口的抽氣聲,舒離眼底的自責越發深切。

「師兄,你昨天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燕明修看着眼前回到平常模樣的師兄,忍着嗓子裏的刺痛感,神色擔憂地看向他的眼睛。

已經不再是那猩紅之色,但眼底卻是一片青色,想來守着他很久了,都沒來得及去休息。

「我...」舒離抬頭撞進他純粹關切的眼神裏面,他知道順着這個借口就此把自己的過錯推給走火入魔可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他跟師弟還能回到以前,可他不想,也不願,他已經,不想再壓抑自己的心意了。

「我...」雙手緊緊握拳,他能夠感覺到心跳在急速跳動,他也害怕,也緊張,但事已至此,「我喜歡你。」

咬着牙,幾乎是憋著一口氣把話蹦出來的,說完之後,舒離便低着頭,閉着眼睛,不敢去看眼前人的表情。

可他遲遲未聽見回復,就像跟他說話的人已經睡著了般,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唱着獨角戲。

心中苦澀一笑,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下去,他抬頭,正想再說些什麼可以挽回的話,視線中,卻闖入一張通紅的臉。

是那種從脖子到頭,連耳後根都紅了的那種。

見他看他,立馬掀起被子將自己整個罩住。

舒離眼底原本散去的光亮慢慢又重聚回來,他近乎有些木魚地看着眼前鼓起來的被子,有些結巴地道:「你...你怎麼看?」

心臟噗通噗通直跳到嗓子眼。

手心不知何時冒了一層細汗,但他表情還是一本正經的,看不出太大的喜怒哀樂,不過他的眼神已經將他的心思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

是那種擱淺的魚重新被海浪沖回水裏的感覺,驚喜交加,又是那麼的慶幸。

甚至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是一場如迷霧般風刮便散的夢。

他有些心癢難耐地去扯麵前人的被子,想要確定剛才看到的一切是真實的,並不是他的幻想。

「別,別扯。」瓮聲瓮氣的回應,稍顯焦急,但細聽,卻還有幾分羞怯在其中。

舒離深呼一口氣,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了一點,又繼續問道:「我想與你一直在一起,你,你可願?」

又是長久的沉默,久到舒離又開始忐忑不安,自我懷疑,甚至有些失落的時候,被子裏面終於傳出了一聲回應,話不多,卻讓舒離疲憊的臉龐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他說:「嗯。」

嗯的意思,便是同意了。

這世間的喜悅,最大莫過於兩情相悅,得償所願的開心了。

接下來,他又說了很多,其實雜七雜八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但每每聽着被窩下面傳出的一兩聲回應,他的心便像灌了蜜糖般,一直到被填滿,溢出來為止。

等他不得不去廚房將在煎的葯倒出來時,心底仍是不舍。

就想,跟師弟永遠膩在一起,哪怕只是這短短的從房間到廚房的距離,他都覺得難熬。

吱呀一聲,房門從外面關上的時候,被窩下悶着的人終於露出了自己的腦袋,只是那面上卻沒了剛才舒離看到的羞怯之色,而是蒼白著一張臉,神色複雜地看着門口剛才他出去的方向。

許久,垂下眼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眸子滿是自責的神色。

師兄昨日分明是走火入魔的樣子,雖然現在恢復了正常,但習武之人若是走火入魔,往往都會威脅到生命安危,而師兄之所以會這樣,都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是因為他的糾纏,師兄才會對慢慢對自己產生異樣的感情。

這跟他對師兄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但如果現在他拒絕師兄,那對他而言,就太殘忍了,而且,他原本,就是打算一輩子跟師兄在一起的,所以,就算現在不一樣,但如果師兄希望的話,他會去努力。

這也是給他自己的一個機會。

等他們從這個城鎮離開的時候,舒離突然問了自家師弟一句,他當時為什麼要收拾行李,燕明修扶著額,無奈地覷了他一眼。

其實他當時只是在行李裏面找東西,結果就被某人誤認為收拾行李了,而且,一進來就那樣,壓根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啊。

真是越想越氣。

於是客棧投宿的時候,燕明修申明了要兩間房。

留下一臉委屈巴巴的舒離。

然後,趁夜,有個人從窗戶偷偷摸摸地溜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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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疾無玉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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