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卷1-10章 嬴茹 • 鋤奸
轉眼已是下半夜，方武哪裏顧得早已疲憊不堪的身軀，仗着胯下有匹好馬，一路上快馬加鞭，不敢有片刻怠慢。
天還未亮，一路上，到處都是赤狄人設下的斥候崗哨，方武不敢大意，每每看到有火光，便下馬俯身繞路而過。
拐彎抹角，便到了趙家村附近——說是趙家村，其實現在早就被燒成了一片灰燼，僅剩殘垣斷壁，所有的村民、牲畜、房屋都被燒成了焦炭，如同是人間地獄一般。
方武也來不及感嘆，悄悄穿過桑田，繞道來到彘林入口處。
不看則已，探頭一瞥，方武被嚇出一身冷汗。
彘林周邊，赤狄人整整集結了兩個百人隊！兩百多名赤狄騎兵正在埋鍋烤肉，看樣子在飽食后，便會在清晨對彘林發動猛攻。
「難不成他們發現了彘林裏面的秘密，如此興師動眾？」方武心裏七上八下，但也只能屏氣凝神，靜靜觀瞧。
不多時，就看到有赤狄斥候陸續從彘林里出來，到兩個百夫長模樣的頭目面前彙報，那兩個百夫長顯然對這些斥候所彙報之事很不開心，不斷用馬鞭抽打着他們。
方武頓時覺得情況似乎不是太妙，赤狄人勢必已經開始搜查這片彘林，而且一下子就投入兩百多人的隊伍進行搜查，稱得上是大陣仗，不知道和昨晚夜襲趙家村的是不是一撥人。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一時間赤狄人全部警戒，準備進入進攻姿態。方武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暴露了吧？
等了一會兒，發現赤狄人並不是朝自己而來，拿眼望去，方武魂飛魄散——
赤狄人在追逐一個騎馬的少年，而那少年正是方興！！！
方武知道兒子哪裏擅長騎馬，心下又急又氣：「這孩子不好好待在彘林里，跑出來幹嘛？難不成彘林里也出事了？」
來不及多想，眼看赤狄人已經組織起幾十人的追捕，分為三個小隊斜插包抄，以方興的拙劣騎術，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抓住。
電光火石之間，方武策馬揚鞭，駿馬四蹄騰空，徑直朝兩個百夫長方向衝刺而去。
此時兩個百夫長已經把大部分人馬派出去追捕方興和搜查彘林，身邊並沒有多少衛士，在方武搏命式的衝擊下來不及抵抗。
方武藉著戰馬衝擊的勢能，舉起長矛往一個百夫長當心扎去，頓時穿透胸背，嗚呼哀哉。但因為用力過猛，方武着急拔出長矛，情急中卻只拔出了木柄，矛頭留在那百夫長體內。
也就這一下的時間差，讓另一個百夫長有時間反應，抽出長刀，朝方武剁去，不偏不倚正砍中方武的大腿上，鮮血四濺。方武強忍劇痛，大喝一聲，抽出佩刀，砍斷了那百夫長的手臂。
也就在此時，衛士們紛紛沖了上來，圍住方武。方武趕緊取出弓來，用弓弦勒住百夫長的手和脖子，疼得他放聲求饒。那些衛兵見兩個百夫長瞬間一死一傷，傷者也被方武俘虜，投鼠忌器，不敢有下一步的行動。
方武挾住百夫長，邊走邊退，指了指身邊的衛士和位置和遠處追逐方興的人。這百夫長吃疼不過，趕緊喝退身邊圍攻的衛士。按當時赤狄人部隊規制，百人隊大部分由同個部落成員組成，百夫長和他們都有血緣關係，在各自的部落中聲望也很高。百夫長既然下令，那些衛士自然不敢不從，紛紛後退。
方武瞅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使勁把百夫長抓到自己的馬上，策馬朝着方興的方向追去。
那些追擊方興的騎兵眼看就要得手，卻發現自己的百夫長已經被敵人所擒，頓時也不敢再追逐。而方興早已被前方的溪水攔住，無法前進，絕望之際，發現竟無赤狄人追來，回頭一看才知原來是父親救了自己。
方興總算撿回一條命，但正是因為自己剛才疏忽，才被赤狄人發現，不曾想把父親拖入戰局，看着父親大腿流血不止，已經染紅馬背，心裏十分難受。
「爹，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瞎逞能，出林子偵查。」方興內疚得快要哭了。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快跑！」
「怎麼跑，前面是條溪？」
「顧不了那麼多了！」方武抬手，用刀尖往方興所騎的黃馬背後一戳，那馬吃疼一躍，竟如生翅一般飛過溪去。
「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方武隔溪高喊。
方興看父親並沒有要過溪的意思，心裏頓時知道將會發生什麼，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爹，不要啊！快過來！快過來！我們一起逃！」
「不要犯傻！不會有救兵了，趕緊回彘林里，用這個帶大家到庇護之地！」方武拈弓搭箭，朝對岸射出一箭。
「咻——咻——咻——」
一支哨箭飛到方興跟前，方興認得這箭正是老胡公用過的那種「鳴鏑」。
「來不及多說了，衛巫是內奸！回去揪他出來！快走！」方武強忍着疼痛，對着對岸狂吼道，他此時已經眼睛通紅、青筋暴起。
方興雖然有一萬個不舍，但自己知道，不能辜負父親這冒着生命危險換來的寶貴時間。他拾起地上的「鳴鏑」，不敢多想，用它拚命敲打胯下之馬，那馬奮蹄狂奔，越跑越快，轉眼就到了彘林之中。
一直到了林子裏面，才敢回頭匆匆一瞥——
只看得，溪對岸箭如飛蝗；
只聽得，赤狄人歡呼雀躍。
方興知道，這便是父親的宿命！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身邊的景色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他頭昏腦脹，匍匐在馬背上，只記得緊緊握着手上的「司南」。他的眼眶如同被溪水灌滿，先是水波般碧綠，然後變灰，變黑，最終竟是血紅色。
……
過了許久，當方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看到茹兒俏麗的面龐，她顯然擔驚受怕了很久。
「你終於醒了，你整整昏了兩個時辰！」
方興此刻再也忍不住，撲進茹兒懷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怎麼了黑股？」趙叔關切地問道，「林子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爹他……他為了救我，被……被赤狄人活活射死了！我真沒用！」方興痛哭失聲，短短一句話竟哽咽數次。
趙叔聽得噩耗，呆立原地，也半晌說不出話來。茹兒則是不斷輕拍著方興的後背，摸着他的頭，不住慰諭。
又哭了一會，方興猛地竄起來，他發現村民們居然還在昨夜的暫歇地，沒有找到所謂的「庇護之地」。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趕忙問道：「我的鳴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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