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幕.超越星辰（下）

如果說格雷修斯的法則是『否定』，孤獨向前的巡禮者，那麼羅森的法則便是『承認』。

荒野無垠，包容一切。

如果存在不被世界容許，那麼只有王來承認。

格雷修斯的臉色第一次有所改變。

不知道是因為羅森擁有了『荒野之息』，還是這法則的強大權能。

傳說，這四件神器並非普通的聖遺物，凝聚其意志的，不單單是一位神祇。

成千上萬，交織成銀河的星辰寂滅，與之對應的無數神祇隕落的結晶，這幾件神器，是過去那一個個璀璨耀眼的文明群落的墓碑。

『時之笛』，其文明已經掌握了主宰時間的能力，能夠在無數的世界線中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發展的那一條跳躍，主宰了上億的星系，鼎盛之時，幾乎稱霸了無數的平行宇宙。

但最終，這個看似有無數選擇的文明卻因為世界線的收束而別無選擇，整個隕落，化為了這能夠改變過去的神器。

『天空之劍』，其文明探索了無盡未知的空間，描繪的星圖幾乎覆蓋了九成以上的平行宇宙，在旅行之中，這個文明也隨手在無數荒蕪的星球上播撒了生命的種子，繁衍出一個又一個璀璨的文明。

可他們的行為卻導致了極為悲慘的下場，那些生於他們之手的生物不斷變異，竟然化為吞噬一切的怪物，同時，他們探索到了一些宇宙的禁忌，最終湮滅於最黑暗的星域，再無人見過。

『風之杖』，其文明的科技已經抵達了常人無法想像的程度，他們甚至能夠改變一個宇宙的基本常數，能夠輕描淡寫地進行維度打擊，十一維的宇宙，在這個文明的開發之下繁盛至極。

不過最後，在肆無忌憚的維度打擊之下，整個宇宙不斷坍縮，不斷降維，這個文明毀滅在了自己的手上，一切歸於奇點，重新開始。

至於『荒野之息』，這個神器背後的文明無人知曉，只知道是一個創造了燦爛文化的文明，甚至比那三個更加輝煌，而滅亡的原因也無從考究，一切都籠罩在陰影里。

羅森也是在這四年的時間中，在無盡虛空的某處發掘到這一個神器的載體，然後驚人地發現這神器居然能與自己的靈魂相契合，在那個時間流動加快的地方，羅森花費了漫長的時光，這才將其完全融合，成為自己的力量。

他同時也了解到了有關『荒野之息』這個世界的所有信息。

就如同其他文明一般，『荒野之息』的文明通過戰爭與外交手段，征服了幾乎所有的平行宇宙，是那個世界的主宰。

但當文明發展到極限，疆域擴大到極點，他們遇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宇宙是有邊界的。

原本他們認為，宇宙在不斷膨脹，物質與能量無窮無盡，但當他們的探險隊來到宇宙的邊界，發現那裏並沒有想像中的膨脹現象后，整個文明陷入了恐慌。

他們花費了數百萬年來觀測宇宙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得到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世界有其盡頭。

之後，整個文明就陷入了逐漸滅亡的過程。

熵取代了能量，成為宇宙的主體，整個文明逐漸萎縮，最終回到了自己的母星。

就在人們安靜地等待死亡之時，一位科學家提出了一個公式。

按照公式所說，只要他們能夠引發一次爆炸，那麼就可以避免整個宇宙陷入永恆熱寂的結局，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但代價是整個文明會就此毀滅。

在進行了數百次爭吵與表決之後，文明同意了這個計劃。

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

既然最終的結果都是毀滅，那麼不如以最後的力量為新世界打開通路。

他們引爆了自己的母星，所有的能量都按照公式的計算所流動，攪動了整個宇宙，結果導致宇宙的收縮，所有的一切化為一個點，接着再度引爆，構成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在新世界中，只有一樣東西來自那個曾經璀璨的舊世界，那便是『荒野之息』。

這是一個文明為了世界的存續而犧牲自我的墓誌銘，其中包含的是絕對的意志。

羅森往前一步，虛空中凝聚了一柄光之劍，如同星辰，在手中燦耀。

格雷修斯笑了笑，手中的兩柄長劍揮舞，與羅森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兩人的戰鬥方式是如此類似，卻又截然不同。

撲哧——

劍鋒撕裂了羅森的身體，金色的血液濺落在草木之上，竟然令這些植物越加茂盛，開出了鮮艷的花。

撲哧——

利刃在格雷修斯的身上留下痕迹，紅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留下一小片深色。

兩人的交鋒已經不再是那巨大的力量對撞，而是更加接近於本質的，純粹的劍術對決。

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對方的劍術，每一劍及其衍生都了如指掌，就彷彿同鏡子裏的自己戰鬥一般。

兩者的法則互相中和，竟然令周圍的空間都為之動蕩。

『否定』的力量與『承認』的力量，正如同世界的混沌與秩序，新生寂滅，輪迴不止。

位於衝突的中心，羅森與格雷修斯戰鬥不息，兩人身上都留下了大量的傷痕，卻沒有一方選擇後退。

當——

羅森一劍，竟然將『光之劍.米娜斯提里斯』擊碎，那寂滅星核鍛造的武器化為了漫天星光，璀璨奪目。

當——

在格雷修斯回擊之前，羅森又是一劍，『天空之劍』轟然破碎，那扭曲的空間驟然坍縮，化為一個奇點，迅速崩潰。

撲哧——

羅森的劍終於刺入了格雷修斯的胸口，令人膽戰心驚的貫穿聲響徹整個空間，衝擊力令格雷修斯一陣踉蹌，後退了好幾步才得以保持平衡，卻已經沒有了還手的力量。

他嘴角留下了赤紅的鮮血，咳嗽兩聲，停下了動作。

毫無疑問，羅森的長劍貫穿了格雷修斯的心臟，在這種級別的戰鬥之中，這已經是致命傷了。

格雷修斯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但他還是開口，對面前的羅森說道。

「戰勝了我，你就要接受未來的命運，咳咳，那個女孩，也會成為薇茵的繼承者，這一切都在計劃之內。」

「你說什麼？」

聽見這句話，羅森立刻追問道，但格雷修斯已經聽不見了。

他的視野逐漸墮入黑暗，恍惚之間，格雷修斯彷彿又看到了那個穿着連衣裙，在荒野之中起舞的少女在對着自己微笑，夕陽西下，令人懷念的落日餘暉映照出她的側臉，那是格雷修斯所見過最美的事物。

可是，那已經是一萬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