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小南戰戰兢兢地說:「……喂喂。」電話的那一端,傳來了「夢中的加州」這支曲子,過大的音量,吵得小南不禁皺起了眉頭。

「哈,有人接了。」滿臉鬍渣的男子,笑着示意那女孩把音量調小一點。

「請問……你是哪一位?」他爽朗地回答了語調拘謹的小南:「是我啦。我,真二。」

那是弟弟真二。很久沒聽到弟弟的聲音,小南「啊」地叫了出來。

「我現在人在加州。」

「……」又在胡謅了。小南蹙著眉頭。

「騙你的啦。我是說我的心情就像在加州一般。」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小南卡地掛了電話。瀨名被她掛電話的態度嚇了一跳,小南苦笑地對他說道:「打錯電話的。」

「什麼嘛!」

「頭殼壞掉的王八蛋打來的啦。」聽到小南用這麼難聽的字眼,瀨名不禁皺緊了眉頭。

此時,門鈴響了。當不祥的預感緊緊纏繞住小南時,門鈴又再度響起了。小南設法阻止要往玄關走去的瀨名。

「哎呀……搞不好是朝倉。說不定是朝倉回來了,我還是自己去開門好了。」

「啊……」

面對這種持續又煩人的鈴聲,小南心中那份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門鈴又響了。

小南小心翼翼地去開門。當她握著門把將門拉開時,只見真二嬉皮笑臉地站在那兒,對她說聲:「嗨!」

小南見狀立刻握住門把,想把門關上,但是,對方也不甘示弱,就是不肯鬆手。

突然地,真二放開了門把,小南則因反作用力摔了一跤,門也關上了。真二從門縫中探出了臉,問道:「沒事吧?」

「──」小南一語不發,氣呼呼地走出去,關上了門。

真二還是老樣子,身邊帶着一位從沒見過的女孩子。

「突然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嘛。這五年毫無音訊,媽媽很擔心呢!」

「也沒什麼事啦……我很久沒打電話回家了,上次打回去時,他們告訴我,姊姊要結婚了,所以我就趕過來替你祝賀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小南表情僵硬地問道。

「什麼時候啊?……大概是半個月前吧!」

「從那之後,事情就有了變化。」

「嗯?」真二的女朋友──稱為「露露」的女人遞給他系有蝴蝶結的葡萄酒。

「哦,對了對了,這個是結婚賀禮。」說着,他便把酒交給了姊姊。

「長途旅行挺累人的,可以進去坐坐嗎?」真二厚著臉皮說着,然後就伸手握住門把。

「等一下啊……這裏是……」小南想阻止他,真二卻逕自把門打開了。

「嗨!你一定就是朝倉先生。不錯嘛,看起來就是一副好男人的模樣,你說對吧?」真二看着露露。露露冷淡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咦,你還相當年輕吧?拖鞋放哪兒?」真二不客氣地一邊找拖鞋穿,一邊問瀨名:「你幾歲?」

「二十四。」

「哦,不錯嘛。好。好年紀。請多多指教,姊夫。」真二大方地伸出手。瀨名看傻了眼,真二則抓着他的手猛握。

「哎呀,你還真是在做善事耶!二十四歲的年紀居然願意和三十歲的女人結婚,你說是吧?」他徵求露露的意見,她仍舊回答:「我不知道……」

「我今天滿三十一歲了。」小南沒好氣地說。一個美好的生日卻被搞成這樣……「哦,是嗎?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啊,這個傢伙,到現在還是這副德行。」真二指著姊姊。

你指的是什麼德行……?小南喃喃自語道。

「她年輕的時候啊,還當選過長良川小姐呢!」

「……長良川小姐。」瀨名重複念著這個從未聽過的名詞。

「是真的。不過,只有七個人參選。」

「長良川小姐……怎麼不是日本小姐?」

「那怎麼可能!?她會當選,其實是因為市長和我老爸是舊識的關係。你說對不對?」真二看着露露。她還是隨口答道:「我不知道……」

小南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她鑽進去。

「姊夫啊,我們經過一番長途跋涉之後,口也渴了。有沒有啤酒什麼的?」

「哎呀,我怎麼沒注意到這點。」瀨名站了起來,小南也尾隨着他到廚房。

「嗯……」小南膽戰心驚地想開口跟他說話,瀨名一邊泡著茶,眼中則流露出狡黠的光芒。

「我覺得挺好玩的,就讓我假扮朝倉先生吧!」

「你說什麼!?」小南大吃一驚。

「長良川小姐,這個也麻煩你拿一下。」瀨名將杯墊交給小南。一時之間,小南雖然有點生氣,但是因為目前屈居下風,所以她並沒有回嘴。

「他馬上就會走的,馬上。」

「你們真像。」

「什麼?」

「個性完全一樣。不愧是姊弟。」面對瀨名敏銳的分析,小南啞口無言。

「咦……這不是鋼琴嗎?……」真二一看到演奏用的鋼琴,馬上用食指咚咚咚地彈了起來。

「啊,別用你的臟手去碰它!」正因為小南知道瀨名十分寶貝這台鋼琴,經常在那兒擦拭著,所以她顯得格外慌張。

「真二!」

「鋼琴這種東西,連小叮噹都會彈。」真二用一個拳頭和一隻指頭彈琴。

「……」瀨名不屑地看着這一切。

接着,真二突然伸出十指亂彈一通。起初,只是一些不協調的音符,彈著彈著,居然進入了蕭邦「波蘭舞曲英雄樂章」的前奏部分,手法正確而華麗。瀨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彈得實在是太棒了。至於小南呢,不知為什麼,只是一逕低着頭。

真二彈完了第一樂章,便停下來,若無其事地看了看瀨名。瀨名看起來還是難以相信眼前這個事實。於是真三又開始彈奏第二樂章。彈完后,他再度停下手來看着瀨名,好像故意在問:「你覺得怎麼樣?」那高超的琴技,真是讓瀨名無法置信。

真二繼續彈著這樂曲接下去的部分。他在一個段落結尾的地方,很帥地賣弄手指的技巧,然後揚起手停了下來說:「以下省略。」

「……太精彩了。」瀨名打從心裏讚歎著。真是華美誘人的琴聲。

「只不過是從前學過一點而已。」真二喝了一口瀨名泡的茶說道。

「咦,怎麼不是酒啊?唉,算了。姊夫,其實我今天來,是有個不情之請。」瀨名被他的琴技震懾住了,還呆在那裏。

「這半個月來,我好像把一輩子的好運氣一口氣用掉似的,運氣好得不得了。一開始是柏青哥、自行車比賽、春季賽馬、賭博,一百到一千萬圓的彩券。我打算拿着這些錢和這傢伙開一家店。別小看她喔!她可是室內設計的明日之星。」聽到真二這些話,小南喃喃說着:「事情不妙了……」

「之後呢,我們找到了一間不錯的房子,也付了訂金。可是呢,買彩券卻押錯了寶。對不對?」真二看了看露露,她點頭表示同意。然後,他緊接着又看了看瀨名。

「姊夫,你才剛結婚就對你提出這種要求,實在是難以啟齒,可是,為了你這可愛的小舅,就請你幫幫忙吧!可以借我一筆錢嗎?」他走近瀨名,把手搭在他肩上。

「……借錢?」露露笑着豎起了兩根指頭。

「大約兩百萬左右……」真二瞄了一下瀨名的眼睛。小南對他這一貫的伎倆,感到非常厭惡。

「不要再說了!真是丟臉!」被姊姊這麼一吼,真二立刻閉口不語。

「混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呀!五年來,你還是一點都改變。滿腦子只想輕鬆賺錢、不勞而獲。你想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姊夫!

他根本就不是朝倉!你根本就沒有姊夫──」

「啊……那麼朝倉呢?」真二問道。

「我才想那麼問呢!」

「那,這位是……」真二看着瀨名。

「我是朝倉以前的室友,瀨名。」瀨名答得很乾脆。

「老姊,你怎麼這樣呢?馬上就換了一個年輕小夥子!?」

「才不是那樣呢!」

「不是那樣……????」真二搞不清楚狀況。

沒辦法,只好把事情說清楚了小南倒抽一口氣。「他,逃婚了。」

「什麼……?」

「結婚典禮當天,新郎逃婚了」小南怒吼著。瀨名則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

第二天早上,瀨名又回母校去了。他坐在中庭的長椅上,將昨晚發生的事告訴倉田。

「這麼說,那個粗野的弟弟一直待到早上啰?」

「實在太厲害了,他彈了蕭邦的舞曲,簡直可以跟霍洛唯茲媲美!」

「哦……你說的可是個名人?」

「不是。聽說他早就對古典樂絕望了。在樂團風行的那一個時期,他組過一個樂團,風光了一陣子,不過,他也因此變得比較頹廢。」

「他會走上這條路,是理所當然的。這個樂團小子和女人廝混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還每天在練習無聊至極的「哈農」哩。」

「儘管如此,我現在還不是也不怎麼樣。早知道結果是一樣的話,我不如也組個樂團、釣釣馬子好了。」

倉田不經意地抬眼一看,正好看到涼子路過那裏。

「喂,讓你久等的人來了唷!」

「哦……」涼子往西館走去,瀨名為了要上前去追她,於是站了起來。「拜拜!」

「等等、等等!」倉田攔下瀨名,然後從袋子中拿出兩張票交給他。

「拿這個去為昨天那通電話道歉吧!然後你再利用這個,技巧性地約她出來吧!」

「這不是斯達爾史諾夫嗎?」那是一位享有盛名的鋼琴家,這是他獨奏會的門票。

「這可是貴賓席的票喔!就算她對你不感興趣,但是只要是彈琴的人,一定會想去的。」

「……真會損人。」瀨名皺起了眉頭。

「一張一萬圓。」

「……」瀨名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扁扁的皮夾中拿出兩萬圓。

瀨名走向西館的琴室。此時,傳來了悠揚的琴聲。是涼子前一陣子練習的,巴哈的平均律鋼琴曲集第一號。

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於是涼子停下了手,抬起頭來。瀨名從門上的小窗向她招手。

「學長。」涼子起身迎接走進來的瀨名。

「嗨!」

「你怎麼會來這裏?」

「你昨天不是打電話給我嗎?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事。」瀨名害羞地問。

「哦,那通電話……」涼子彈了一小段樂曲。「你知不知道這首曲子?」

「薩替的吉姆諾培迪第一號。」

「就是這麼一回事。我不知道曲名,可是又很想要有這份樂譜,打到倉田學長那兒,他還沒回來,於是就打到你那兒去了。」

什麼嘛……居然是這種事……瀨名沒讓涼子察覺出他內心的失望。

「可是,我又打給了山青學長,最後才搞清楚。」面對涼子一派天真的笑容,瀨名感到很頹喪。原來,打結任何人都無所謂啊……「哦,只是這件事……」

「是啊!」不懂男人心理的涼子,沒看出瀨名失望的表情。

瀨名還是不死心,調整情緒之後,他打算向她解釋小南的事。

「是女人接的吧?那通電話。」

「是啊!」

「我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什麼沒有關係呀?」

「那個……該怎麼說呢?可以說是遠房的表姊吧!」

「哦。」看來涼子根本沒放在心上。

「……好像根本就不惑興趣嘛!」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瀨名氣餒地想走出琴房。在門外偷聽的倉田,對着走出來的瀨名做手勢,示意他:「快去啦!快去!」對了,現在還不是打退堂鼓的時候。瀨名又關上了門,問道:「涼子?」

「嗯?」

「今天,有空嗎?」

「什麼?」面對瀨名突如其來的邀約,涼子睜大了眼睛。

☆☆☆

小南和桃子在模特兒事務所,一起看着經紀人齊藤說明一項奇怪器具的使用方法。把這個像碗一般大小,半透明狀的器具放在胸部一,據說會有豐胸的效果。

「在這兒,按下開關,這麼一來,就會開始噗噗地震動,這樣做可以刺激胸部。」

「一點感覺都沒有嘛!」桃子試着放在自己的胸部上。

「關於這一點呢,我是男人,所以無法理解。」

小南一直默默地看着。

「然後呢,大約經過兩周之後,效果就會顯現……嗯……」齊藤邊看說明書邊說着。

「三十歲之後的美胸保養。可以回復到向上尖挺四十五度的理想胸部曲線……」

小南終於開口說話了。「你的意思,是要我擔任這個廣告的模特兒?」

「嗯,可以稱之為實驗模特兒吧。每天測量角度,並記錄下來。不過,別擔心,照片就像這個樣子,是完全遮蓋住的,所以看不到重點。」齊藤放在自己的胸部上試用。

「神奇豐胸器……」桃子對這個器具很感興趣。

「……我拒絕。這種工作,我不願意做。」小南斬釘截鐵地拒絕,桃子瞄了她一眼。

儘管齊藤嘆了一口氣,小南還是很堅定地說:「不幹!」齊藤輕輕地抬手,示意小南到他的桌前。桃子一邊豎耳傾聽,一邊在自己的位子上保養起指甲來了。

「我跟你說……」齊藤輕聲地說。

「什麼事?……」

「這是你這個月的行程表。」齊藤說着,便拿行程表給她看。

「……哦。」

「正如你所看到的,這是一張白紙。」

「……哦。」

「所以,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齊藤把小南拉了過來,然後跟地介紹一位剛剛走進事務所的模特兒新秀。就是那位在啤酒廣告中嶄露頭角的女孩,她叫做椎名泉子。

「她就是我們公司的新人。我計劃先從「橄欖樹」這本雜誌推銷她。長得很像內田有紀吧?」桃子也很在意,於是從後方窺視着。

「這樣不是很好嗎?」小南話才說完,齊藤馬上接着說:「順帶一提的是,小南小姐,你願意擔任這女孩的經紀人嗎?」

「什麼……?」小南和桃子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小南和桃子走出模特兒事務所之後,隨即走進一家柏青哥店。

店裏的收音機播放着一首情歌。那首歌讓小南覺得愈發心煩,她不耐地對桃子說道:「喂,你不覺得這首歌聽來很倒胃口嗎?」

「會嗎?我有時在卡拉oK還會點這首歌哩!」桃子試着唱了一段。

「哦……那大概是年紀的關係吧!」

「也許吧!……這是首幸福時聽的曲子唷!」小南沒好氣地看着桃子。

「啊,學姊,聽牌了、聽牌了!……唉,還是沒中。」人倒霉的時候,連珠子都進不去。

「可是,他怎麼會要你去當經紀人呢?」

「真是太過分了!」

「我去買珠子吧……」說着,小南便站了起來。她不經意地抬起頭來,忽然愣在那裏──朝倉在那裏!

「朝倉!」慌慌張張的小南,撞到了一個手上拿着小鋼珠的人。小鋼珠散了一地。「喂!」那位客人不停地怒罵。

「對不起!」小南連忙想將地上的珠子撿起來。這時,她突然回過神來。她在店裏四處搜尋着,可是已經不見朝倉的人影了。

「結果,全都被吃進去了。」她們走進萬金拉麵店后,桃子這麼說道。「那時,如果懂得見好就收就好了。對呀,就是還有兩盒的那個時候嘛!」拉麵擺在面前,桃子拿起啤酒開始喝起來了。

小南悶不吭聲地,只管呼嚕呼嚕地吃面,桃子也跟着吃了起來。

「桃子,真的是朝倉耶!」小南說道。

「既然在這種地方出現的話,是不是表示他……已經回來了呢?」

「我們曾經一起去過那家柏青哥店。」

「……可是,如果他回來的話,學姊,你會原諒他嗎?」桃子單刀直入的問題讓小南心中為之一震。她雖然無法馬上回答桃子的問題,但卻很有精神地說:「老闆,再來一瓶啤酒!」

☆☆☆

瀨名和涼子來到了音樂廳,但卻無法入場。瀨名的臉上充滿了無奈。涼子把玩著門票,說道:「……這明明就是昨天的票嘛!」

「真是的!倉田這傢伙……」瀨名嘟噥著。

「今天的票……已經賣完了。斯達爾史諾夫名氣太大了。」

「真是對不起呀,涼子。」

「沒關係。」

「怎麼辦?……」

「對了,瀨名學長……」看着不知所措的瀨名,涼子出聲喚道。

「我想去一個地方。」說着,涼子便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涼子想去的地方,就是兒童樂園。瀨名很久沒坐過雲霄飛車和咖啡杯了,加上和涼子在一起,於是顯得格外快樂。

「能聽音樂會固然很好,可是兒童樂園也很不錯呀!」瀨名小里想着:涼子笑起來真是可愛呀!

「有好多地方,自己一個人都去不了。」

「這話怎麼說呢?」

「像兒童樂園這種地方,就沒辦法一個人來呀!最近,我的女性朋友全都交了男朋友,沒有人可以陪我。而有些地方,又不方便和男的朋友一起去。」

「……哦……?」難道,我不是……普通的男性朋友?……瀨名的胸口,突然跳得很厲害。

隨後兩人一起搭降落傘的遊樂器。這種加裝了降落傘的乘坐物,不斷地上上下下,是個很單純的遊樂設施。

「該怎麼說才好呢?舉個例子說吧,如果有人要送我回家的話,那我會搭他的便車,可是如果要開二十公里以上的車去某個地方,像是湖邊之類的話,就好像是在約會兜風似的。去迪士尼樂園也好像是在約會……你看,像我們現在這個樣子,首起來也很像是在約會。」在漸漸向上爬升的狹窄的降落傘中,涼子無邪地說了「像是在約會」這句話。沒有特別的意思,一派天真。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瀨名下定了決心。

「難道這不是約會嗎?」瀨名認真地凝視着涼子的雙眸。

「……這算是約會嗎?」涼子意會到了那句話的意思,很認真地回答他。

兩人所乘坐的降落傘,咻──地開始往下落。

☆☆☆

「啊,這裏又有斑了,唉!我也到了年老色衰的時候了!」

踩着不穩的步伐走出廁所的小南,站在洗手台前照鏡子,嘴裏絮絮叨叨地念著。

她從剛剛一直喝到現在,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學姊,你在幹什麼呀?」桃子喚道。

「桃子,女人只要一過二十五歲。就會像從坡道上滾下來似地迅速衰老。接着,就只有等著使用超神奇豐胸器了。我的胸部是不是下垂了呢?」

「學姊,這裏可不是自己家裏喔!」桃子把小南從鏡子前拉開,帶回座位上。

「別小看我,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很有男人緣的。」

「學姊,說這些只會把自己搞得烏煙瘴的,還是別說了吧!」

「不過,之後就開始走下坡了。」

「噓──別說那麼危言聳聽的話。來,喝酒、喝酒。」桃子不停地倒酒。

☆☆☆

玩了好一陣子之後,瀨名和涼子離開了兒童樂園。瀨名忽然回過頭說:「嗯……直是對不起。剛才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涼子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沉默著。瀨名其是沒有用,明明只要再加把勁就行了。

「忘了吧!」他儘可能說得輕鬆一點,然後將話題帶開。「接下來,做什麼好呢?」

「我肚子餓了。」

「說的也是啊……」這麼說來,是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了。瀨名有些困擾,為了買那兩張門票,被倉田敲了一大筆錢,所以身上已經沒有錢了。沒辦法,只好去那裏了……

☆☆☆

「桃子,失去了朝倉,我真的糟透了。」喝得醉醺醺的小南,開始纏着桃子大吐苦水。「那種糟糕的程度,就好比你走在街上,突然有人前來對你說,請讓我為你的健康和幸福禱告吧。而你則納悶地苦思著,讓他為我禱告好嗎?」

「……學姊,對了,剛才在十字路口,好像有人拿什麼東西給你吧!?你好像沒有拒絕……」桃子覺得她很可憐,於是改變了話題。

「嗯?這個。面紙和這個……」小南拿了一張紙給桃子看。

「這個……不是賓館的半價優待券嗎?」桃子很羨慕地說着。

「哦……」小南兩眼無神地看着那張俗艷的優待券。

這時,門拉開了,瀨名一邊說着:「這裏,很好吃喔!」一邊和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瀨名一見到小南,嚇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小南立刻就發現了他。她呼嚕嚕地吸著面,然後很快地喚道:「嗨,瀨名!艾爾頓.瀨名。到這裏來呀!」

「學姊……可是,他好像是在約會耶!」桃子阻止小南。

「你在胡說些什麼嘛!對我來說,他太嫩了啦!」小南一邊說着語意不明的話,一邊遊說他:「這裏,還有空位呢!」於是老闆便將冰水放在那個位子上。瀨名和涼子兩人只好去那裏坐了。

小南一看到涼子便說:「咦,它是……」然後立刻纏着她說個不停。「你叫什麼名字?」

「學姊,你怎麼那麼愛管閑事呀!?」儘管桃子已經告誡過她,小南還是繼續說道:「長得好可愛唷!皮膚真有彈性。」說完,她還摸了一把涼子的臉頰。

「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她已經喝醉了。」桃子向涼子致歉,而涼子依舊默默不語。看不下去的瀨名開口說話了。「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了啦!」

「啊,生氣了嗎?你生氣了嗎?瀨名。」這次小南將矛頭指向瀨名,桃子連忙幫着解圍。

「學姊……不會喝還喝這麼多……她平常不會這樣的。」

「啊,對了。這個,給你好了。」小南正想將賓館的半價優待券交給瀨名時,涼子天真地問道:「什麼東西呀?」

「嗯?就是那邊那家賓館的半價優待券。」說着,小南便把它遞給涼子。

「這樣好了,剩下的那一半也包在老姊身上了。我受瀨名照顧太多了嘛,嗯?」

小南一點都沒察覺到瀨名已經臉色大變,還從皮包掏錢出來。

「每次都在那間破公寓,一點情調都沒有,對吧?你們兩個都還那麼年輕,對這種事情正熱中呢!不是嗎?給你們一個建議,選一個有大浴池的房間,盡情地享受……」

涼子受不了小南的胡言亂語,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她覺得實在羞得無地自容,於是哭着跑了出去。瀨名連忙也跑出去追她。

「咦……她為什麼要哭呢……?」小南愣在那裏,搞不清楚涼子哭泣的原因。

好不容易追上了涼子,瀨名抓住了它的手。

「涼子!」

涼子不加思索地甩開他的手。

「我要回去了。」說着,她便離開了。

不知所措的瀨名,在那兒呆立了良久。

沒辦法,只好再回到店裏,兩碗沒動過的拉麵還好好地擺在那裏。瀨名坐在位子上,臉色非常難看,讓人不敢靠近。

「……這個,給你用。」接下小南遞過來的胡椒,瀨名用力地撒在拉面上。他憤怒到了極點。

「……這個,我和桃子都用不着,如果你要的話……」還搞不清楚涼子為什麼會離去的小南,拿出了那張半價優待券。看到這東西,瀨名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真的太過分了。

「你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嘛!」

「那麼沒大腦,難怪會被男人拋棄。」其實,小南聽到這些重話,心裏很震驚,只是臉上沒有顯現出來而已。

「就是因為你那麼粗枝大葉,才會弄不清楚別人的心情,也搞不清楚狀況。」瀨名說得更重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涼子跟你是不同的。她內心十分纖細,有如剛飄下的雪一般純潔。不像你,被那麼多人踐踏過,身上滿是別人的腳印。」

瀨名如此口無遮攔,使得小南不禁動怒了。

「……你說什麼!真是不好意思得很。我這麼污穢,全身都是腳印,簡直就跟那座沒人想去的滑雪場沒什麼兩樣──而你,又何必在那兒裝模作樣呢?你很喜歡吧?

很想做吧?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帶到賓館去呢?」

「……你,這樣也算是個女孩子嗎?」瀨名丟下這句話,走出了拉麵店。小南和桃子都感到很沮喪。

總不能這樣厚著臉皮回到瀨名的公寓吧?於是小南去了桃子的住處。桃子的床是單人床,所以小南只好打地鋪。

「桃子……你睡了嗎?」小南在被窩裏喚著睡在旁邊的桃子。

「還沒有。」

「桃子,我是不是很粗枝大葉?」

「……」

「我是不是很沒大腦?」

「……」

「我是不是不像個女孩子?」

「……」

「身上全是別人的腳印呀……全是別人的腳印……「他是不是說你被許多人踐踏過,就像是被踩得稀巴欄的雪……?」

「……我給人那種感覺嗎?」

「才不會哩。」

「我雖然腦筋不好,不會說好聽的話……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學姊喔!」

桃子的體貼讓小南感到很欣慰,她細細咀嚼著桃子剛才說的那句話。

「哎呀,我還是說得不夠好。」

「……不不不……」

「……?」

「已經夠了。夠了。」說着,小南便用棉被把頭蒙住。

「桃子……我,是不是對那個女孩做了不該做的事……」過了一會兒,小南又開口跟桃子說話了。這次,她沒有任何反應。小南一看,原來桃子已經呼呼地睡著了。

「睡了啊……」小南幫桃子把踢開的棉被重新蓋好。

而在那個時候,瀨名獨自一人,在房裏喝着罐裝啤酒。小南還是沒有回來。

他注意到了放在旁邊的那顆綠色膠球,於是他拿起來,試着往牆壁丟。

其實,他有點後悔自己對她說了那麼重的話。

晴朗的天空下,真二的車內放着MAMAS&PAPAS的「夢中的加州」,露露坐在他旁邊,他們一路狂飆。不久,真二將車子停在即將開幕的「劇場」酒店前向。在酒店門口,他很快地整理了一下頭髮,把自己的外表打點整齊之後,他便走進店裏了。今天,他是來應徵的。酒店內部的裝潢雖然尚未完成,但有兩個樓面,將來應該會是一家很漂亮的酒店。真三熟練地搖著調酒杯,酒店老闆看得都入迷了。

「很好、很好!手的線條很漂亮。女客人都會注意這些細節的。」

「交給我,一切沒問題!」一切都好像進行得很順利。

已經有意僱用真二的老闆,看了一眼他的履歷表。

「嗯……這家的經驗是……」

☆☆☆

瀨名在音樂教室內,和新生齊藤貴子及她的母親進行面談。貴子一直面無表情地待在母親旁邊,她母親則傾身確認課程表的內容。

「一、三、五上樂理,二和六上聲樂。不好意思,麻煩老師把課排在星期四。」

「這樣每天都得上課啰!」

「想進音樂學校的話,就得如此才行呀!貴子,你要多聽老師的指導喔!拜託您了。」

「好的。」進了琴室,瀨名開口對貴子說道:「以後多指教啰!……你的媽媽很熱心。你已經上國中了,應該可以一個人來吧?」

貴子只是像貝殼般緊閉着雙唇,冷漠得讓人無法接近。

「……那,我們馬上開始好嗎?」瀨名說完,貴子面無表情地打開了課本。

小南來到柏青哥店前,往裹頭瞄了幾眼,因為她上次在這家店裏,瞥見了朝倉的身影。她下定決心走進去,本來想在店裏玩一陣子,可是鋼珠很快就輸光了。

此時,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小南嚇得回過頭來。

「什麼,原來是你呀……」站在那兒的是弟弟真二。

「你還是在從事特種行業嗎?」小南問道。他們兩人開始坐在一起打小鋼珠。

「缺錢嘛,所以暫時先當個受雇的店長。模特兒這個工作,不也跟這個很像嗎?」

「我們真是一對不務正業的姊弟呀!」

「大概是吧。不然怎麼會在非假日的大白天裏,一起坐在這裏玩小鋼珠呢?有誰要來嗎?」

「嗯,怎麼會這麼問?」

「因為你從剛才就一直瞄著入口的地方。」

「哦,沒什麼。我沒有在等人。」小南又開始彈著鋼珠,並且向真二問道:「你啊……已經不彈鋼琴了嗎?」

「大概不彈了吧!」

「你明明可以彈得跟老師一樣好的。」

「怎麼可能。我又沒打算靠鋼琴吃飯。彈都彈膩了。」

「……真是的,你從小就沒有認真過。」

「啊,時間到了。」看看錶,真二停下了手。

「那傢伙,就是露露啦,她去美容院,現在也該弄好了。」她今天去剪頭髮。

「你說的露露,就是那個女孩子嗎?」

「她還不錯吧?」說着,真二便站了起來。

「真沒品味……搞不懂你在做些什麼。」

「對了。前一陣子我看到了你拍的按摩器郵購廣告。工作也該挑一下嘛!拜拜!」

真二將自己那盒鋼珠倒人小南的盒子中,隨即離開了這家店。

「……他到底有沒有企圖心呢?……」小南喃喃地說着。

☆☆☆

「這個地方,再彈輕柔一點,用中弱的方式彈會比較恰當。因為整個旋律到了這裏,會變得比較柔和。」瀨名說完,貴子立刻予以反駁。

「可是以前的老師要我彈重一點,而且還要特別加強才行。他還說要完全按照樂譜彈才可以。」

「他說那樣彈會比較容易得獎。」貴子說完,瀨名一時為之語塞。

上完課之後,貴子立刻走出教室。瀨名連忙追出去,然後交給她一張出席紀錄表。「齊藤,這是出席記錄表。」

「不需要填這種東西啦。反正我也沒打算在這裏待很久。這只是過渡期罷了,等找到更好的老師我就不上了。」

「……聽我說,鋼琴應該要用更愉悅的心境去彈才對呀!」瀨名脫口而出。

「──我可不想像你一樣。將來,從藝大畢業之後,我要為一位名鋼琴家。」

貴子這番犀利的話,讓瀨名無言以對。貴子說了聲:「我走了」,就回去了。此時,瀨名突然感覺有人在看他,抬頭一看,原來是涼子。

「涼子。」

「對於昨天的事,我非常抱歉……」聽到瀨名和貴子對話的涼子,終於擠出一句話。

☆☆☆

跟懶名道別之後,涼子邊走邊嘆氣。那個小女孩居然對學長說出那樣話,可是自己卻幫不上忙。

走過一家時髦的美容院前,涼子停下了腳步。玻璃窗上貼有奧黛莉赫本主演的「羅馬假期」的電影海報,從窗外看進去,有一位客人正在剪短髮。涼子考慮了一下:我要不要也剪個短髮呢?

在街上等露露的真二,眼睛一直盯着涼子可愛的身影。

最後,涼子搖搖頭,心想:還是不適合吧!這個時候,真二突然對她說:「兩種髮型都很適合你。」

「長發和短髮都很適合你唷!」涼子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真二對她笑了笑。

從未謀面的男子來搭訕,令家教良好的涼子,立刻升起警戒心。

「表情別那麼嚇人嘛!」

「……」看着往後退縮的涼子,真二進一步問道:「失戀?」

「什麼……?」

「人家說失戀的時候都會剪頭髮。」

「不對。」真無禮。涼子轉身要走,真二趕緊追了上去。

「一起去喝杯茶好嗎?」原來是想釣馬子。

「不喝。」

「那吃個飯好了?」

「不吃。」

「那喝酒呢?」

「我不和陌生人一起喝茶、吃飯、喝酒。」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看一下這個……」頁二從口袋裏掏出履歷表,交給涼子。

「一九七一年十二月十一日生,o型,家庭成員四人──父母及一個姊姊。學歷:私立平成學園高中畢業。職業:調酒師。特殊才能……」涼子歪著頭,打量著在那兒想鬼點子的真二。

「特殊才能:鋼琴。」

「……鋼琴?」這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會彈鋼琴。長相就是這樣,聲音就如你所聽到的一樣。其他,你還想知道什麼嗎?儘管問吧!」

「──你用這招釣馬子,成功過嗎?」

「──」涼子說得如此直接,就連真二這種人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這個,還你。」涼子把履歷表還給他之後,轉身便要離開,真二又追上去了。

「我真想不透,一般人都覺得,像是朋友介紹的啦,公司的同事啦,或是在常去的咖啡廳認識的啦,這些都是正常的認識管道。那麼,當有一個女孩子在美容院前,猶豫要留什麼樣的髮型,該不該剪赫本頭時……」涼子瞪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真二繼續說道:「為什麼我就不能對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一見鍾情呢?」

涼子回過頭來,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也該適可而止了吧?」

看到她那張一本正經的臉,真二的心不禁為之一沉。「……對不起。」

「請你別再開玩笑了。」

「對不起。」

涼子又要繼續往前走,真二對着她的背影喊道:「我跟你說,我不是在開玩笑!」這似乎只是單純的搭訕伎倆,但他的聲音中卻摻雜着真摯的情感。他有一種特質,使得涼子離開的心意動搖了。儘管如此,涼子依舊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從音樂教室回家的路上,瀨名在柏青哥店附近,看見了小南。為什麼她會在柏青哥店前四下張望呢?

「這傢伙,在幹什麼呀……?」瀨名沒有跟她打招呼,就走過去了。他吃完拉麵回家后,小南還沒回來。

煙抽完了,於是瀨名出門去買煙。經過柏青哥店前面,他看到小南還在那兒徘徊。大概是肚子餓了吧!她啃著看起來像是贈品之類的巧克力。瀨名依舊一語不發地走了過去。

回家之後,瀨名總覺得心神不定,只好站在鋼琴前面,打開琴蓋,單手咚咚咚地敲弄著鋼琴。

「鋼琴應該要用愉悅的心境去彈的……呀……」他一再玩味着自己對貴子說過的話。

最近,他終於發現到,彈鋼琴這件事顯然已經對他產生了一股壓力。那句話,也許用來針對自己會比較恰當吧!

瀨名端坐在鋼琴前面,開始彈著美麗的敘事曲。

☆☆☆

柏青哥店外的燈已經熄了。小南嘆了一口氣,走了。

小南一個人到拉麵店吃面,而後,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啤酒。這時,忽然有個念頭閃過,於是她決定再買一罐。畢竟,能去的地方就只有那裏了。

走到公寓附近,她聽到了鋼琴聲。

這彷彿能洗滌心靈一般的柔和旋律,撫平了小南臉上疲憊的線條。小南坐在門口,側耳靜聽瀨名彈奏的樂曲。她拉開啤酒的拉環,吸飲了一口。那專註的琴聲,漸漸地注入了她那乾涸的心靈。

專心彈琴的瀨名,聽到門外有聲音,於是想開門看看。門一開,他使與坐在門邊的小南四目相接。「啊……」小南覺得很不好意思。

「你怎麼了?」瀨名問道。小南說:「給你的禮物。」說着便遞上啤酒。「哦,我是覺得打斷你練琴很不好意思啦!」

「這支曲子很好聽。」

「你彈得很棒。」原本地想針對琴音多加讚美一番,結果還是說出那麼普通的話來。

「……謝謝。」然而瀨名還是感受得到她的心意,所以他也回答得很乾脆。

瀨名讓小南進屋裏。他看到小南拾著一個白色袋子,於是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柏青哥?」

「什麼……?」

「這個……」他瞄了一眼袋子。

「……昨天,我在大街上那家柏青哥店看到他了──朝倉。所以,我想,說不定他還會再來……」小南老實地回答。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瀨名想起了小南在柏青哥店徘徊不安的模樣。

「不過,他沒有來。也許真的是我認錯人了。」

「……」瀨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知不知道有一部叫「畢業生」的電影?」小南一邊玩著綠膠球一邊說道。

「哦……」

「新娘在結婚當天和別的男人坐巴士逃跑了。逃婚者可以拍成動人的電影,而被拋棄者的凄苦卻乏人過問。」

「反正聚光燈是不會照在配角身上的。」瀨名簡短地答道。

「攝影機不會追着配角跑,只會緊跟着主角。這是不變的定律。」

「你是指電影嗎?」小南看了一眼瀨名。

「我是指真實人生。」這是瀨名目前體認最深刻的一件事。

「……什麼時候才輪得到我出場呢?我在搞些什麼呀?……打了一整天的小鋼珠……」看着凝視遠方的小南,瀨名突然想到一個很好的形容方式。

「你說,這樣想好不好?就當是放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假。」

「放假?」小南歪著頭說。

「我覺得人不必一味地不斷向前沖……」

「人總有遇到瓶頸,做任何事都不順利的時候。碰到這種時候,你可以不必往前沖,就把它當成是老天爺給你的假期。不必感到焦慮,也無須人費氣力。」這也可以說是瀨名自己目前的寫照。

「……」他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小南一直盯着他看。

「一切就順其自然吧!」瀨名繼續說着。

「然後呢?」

「情況自然就會好轉。」

「真的?」逐漸地,小南的眼睛散放出光芒。

「應該是吧!」

「乾杯!」小南突然鏗地一聲,輕輕碰了一下瀨名的啤酒罐。

「為什麼乾杯呢?」瀨名對這突然的乾杯感到不解。

「不為什麼。」雖然小南嘴裏這麼說,其實內心是為瀨名說的那番話感到雀躍不已。小南現在的心情,就像在一陣大雨過後,看到乍現的晴空一般。艾爾頓也會說些滿受用的話嘛!

夜包容著兩人對人生的迷惘和困惑,輕柔地撤下了黑網。

第二天早上,瀨名一起床就跑去信箱拿報紙及信件。他把幾張廣告郵件往桌上一扔,便開始看報。這是他每天的習慣。

桌上散放着昨晚兩人喝過的酒瓶及吃剩的小菜。

「早安。」小南睡眼惺忪地走進浴室。

「早安。」

從浴室走出來,小南看到瀨名手中報紙的標題,於是伸手拿了過來。

「咦?地震!……,不是日本吧?」報紙被小南拿走,瀨名只好開始看那些廣告郵件。此時,瀨名的身體突然緊繃了起來──朝倉寄來了一張「我們結婚了」的明信片,上面還有新郎和新娘的合照。瀨名瞞着小南,想偷偷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喂,震央的亞特蘭大是哪裏的首府呀……?」看着報紙的小南,很自然地朝瀨名看了一眼。她看見瀨名慌慌張張、東躲西藏的,不覺起了疑心。她的眼神變得跟豹一般敏銳。

「……你在藏什麼?」

「沒有……」

「那隻手伸出來。」

「跟你無關。是寄給我的明信片。」

「是朝倉寄來的吧?」一猜就中。瀨名不禁低語道:「……動物的本能真可怕……」

「快給我看!」

「不,還是不要看比較好。」

「無所謂,叫你給我看,聽到沒有!」瀨名說什麼也不給她看。死纏不放的小南。從背後抱住他。小南雖然抓到了明信片,可是瀨名仍不肯鬆手,於是明信片被扯成兩半。

「啊……」瀨名立刻將半截明信片放人口中,小南看了大吃一驚。

「啊啊──你在做什麼呀!」她拚命地想從瀨名口中挖出明信片。

「吃下去了嗎!?吐出來!?快吐出來!?」

「我剛剛吞下去了。」瀨名張開空無一物的嘴巴給她看。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呀!」在一陣慌亂之中,小南不知將她搶到的半截明信片丟到哪兒去了。

「……另外半張呢?……」小南開始努力搜尋,瀨名心想:「糟了」,於是拚命阻止她。

「找到了!」小南以一秒之差,搶到了那半張明信片。怎麼看都像是一張結婚通知卡。文字只到「結婚」就被切斷了。照片上,朝倉身穿燕尾服,帶着笑容,而重要的新娘部分,只看得到一小截婚紗。

「……他結婚了嗎……?」小南對着明信片悲傷地大叫。

「……也有可能是……婚沒有……結成。」瀨名在那兒苦思辯解著。小南突然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說:「怎麼可能呢?」瀨名壓着額頭喊痛。

小南再一次看着那張撕破的明信片,不禁悲從中來,突然,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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